小老头这口味,顾劳斯早就摸得嘚嘚儿的。
放榜那日,顾家一群人挤在东堂榜前。
科考与岁考都不分排名,只计等次。
一二三等可赴省会参加乡试,须张榜公示。
四等纯属陪跑,基本不作惩戒。
但若是发现学问极差、或舞弊犯科的,也会划到五六等,视情形惩处,厉害些的还要罢黜生员资格。
所幸这场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显眼包三虎一双小眼精光闪闪。
5.0的绝佳视力,叫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清榜上蝇头小楷。
他一边扫描,一边播报:
“宋如松宋相公,有了。
原疏原三爷,有了。
黄炜秋黄五爷,有了。
……”
一落榜秀才瞅了眼黄五显怀大小的肚子,阴阳怪气问:
“有了,有了,几个月了?”
三虎反应好一会,才转过弯来,十分耿直答道:
“休得胡说!此有非彼有,他们三老婆都没有,往哪里揣?”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得味。
黄五怒踹他一脚,“你可行行好,闭嘴吧!”
怪就怪他们三命不好,姓氏少几笔,排得靠前,无端替姓顾的丢人现眼。
一行人尽数入了前二等,宋如松却不见松快。
他蹙眉扫完榜,与原疏相视一眼,眸中是同样的担忧。
树大招风。
何况同榜,第一个名字,赫然就是方白鹿。
黄五顺着二人视线望去,不由“啧”了一声。
金陵一役,顾二的一番神操作,叫他看清方顾之间的弯弯绕绕。
他哂笑,“这按姓氏排名,咱可真拼不过姓方的。
谁叫咱们祖上勤勉,丁姓、卜姓不要,非整笔画多的呢?”
这一通鬼扯,没个正经,气得原疏想将他就地正法。
而他们口中榜首那位,正静静倚在不远处一颗青梅树下。
手中把玩着一颗青涩的果实,不时送到鼻下嗅闻。
青梅尚小,却清香扑鼻。
一如顾琰之的气息。
他有些沉醉。
微敛的眸中泄出一丝痴迷。
可片刻后,想到什么,他又愠怒起来。
修剪整齐的甲锋深深扣进梅肉,挤出一滴艰涩的汁液。
他启唇轻轻舔去。
既酸又苦,实在败胃。
他不禁自嘲。
那日金陵,他难得折下傲气,向顾悄示好,想徐徐图之。
哪知不过几日,再回府城他就听闻,顾悄与他惯用的玉奴,也没甚区别。
只是将顾悄收入囊中的那位,他惹不起、抢不过罢了。
他不信邪,暗里跟踪几日,终是在五猖神庙外蹲到真相。
雨歇风清,落日温柔。
临水斜出的枫杨鬼柳,虬曲临波。
繁密的枝条半掩池水,也半掩池边交颈的两人。
他不知对方根底,并不敢离得太近。
可即便远窥,也能看见,昳丽少年满脸信赖地仰靠在树干之上,双眼轻阖,一副欲予欲求的姿态。
榉柳细花吹面落。
青年轻笑,摘下覆面,以唇相就。
动作从怜惜珍重,到忘情忘己。
少年青涩,几乎是丢盔弃甲。
手中握着的长串枫杨果实,来不及赏玩,就在情动中失了力道,支离破碎,散落一地。
最终烙进他脑海的,便是少年那双微红噙泪的眼。
如同暴雨疾风摧残后的春桃,满是被凌虐的破碎美感。
如此肆意妄为的,正是谢昭。
他不由妒火中烧。
求而不得的失意与嫉妒终是摧毁了他的理智。
他盯着那颗烂熟的果实,臆想其中甘美。
原始的雄性本能,终是叫他背弃了家族的教导。
凭什么他要藏拙做中庸的那个?
凭什么他要避谢昭的锋芒?
不斗上一斗,又如何知道最后到底是鹿死谁手?
他轻轻将青梅碾碎。
一个计划缓缓在脑中成型。
至于顾悄,他不介意毁掉他。
青梅红杏,甘不甘愿,又有什么关系?
他很期待亲手造一个玉奴出来。
……
放榜日这有如妇产科叫号的盛况,顾劳斯是无缘一见了。
早在考试结束,他就被谢大佬拐去了大山沟。
如果无视苏朗并几个暗卫,这倒也算一场浪漫的双人行。
徽州山间,有一处非遗。
现代时,谢景行曾有幸见过。
每每元夕,山人就有嬉鱼灯的风俗。
竹片为络,绵纸作鳞,绘满祥云、如意与火焰,头书王字的龙鲤,在漆黑的山脉间游弋。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以水克火、祈福消灾的质朴初衷,落在厌烦灯红酒绿的都市人眼中,却是返璞归真的浪漫。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早就想带他看一场鱼灯。
只可惜那年,当他安排好一切,还没来得及将这份惊喜呈上,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花粉过敏打了个措手不及。
此后年年,他都在元夕之外,只身远赴徽州,看一场一个人的灯火。
他还亏欠他一场隔世的赴约。
歙县满川村,与府城相去不远。
抛却车马尘嚣,二人在山中徒步了两日。
雨来山洞破庙跻身,日出竹杖芒鞋行路。
一路如隐者,走走停停,或高歌,或鸣琴,有那么片刻,他们当真醉心山林,忘乎所以。
谢大人甚是会掐算,如此正好赶在七夕这日傍晚,到了村里。
第117章
炊烟细细, 人语依依。
穿越竹海,便是小小一座山村。
傍山临水,如化外桃源。美得有些失真。
连日赶路, 矜贵如谢昭也难免鬓角微湿、衣袂蒙尘。
只是气质在那, 分毫不显狼狈。
那长身玉立的模样, 反倒像极修仙文里遗世独立的仙门大佬。
就高岭之花、皮囊下头灌满的全是仙气的那种。
带着眼前山村, 愈发仙里仙气起来。
好在两人脚步声, 引来一阵犬吠。
一涌而出看热闹的大黄们,终是叫顾劳斯接上地气。
他看看狗,又扭头看看大佬, 摸着下巴煞有介事。
“原来狗见了学长, 一样叫唤。”
谢昭:……
很多时候, 他实在跟不上顾劳斯的脑回路。
老了, 真的老了。
老干部思考片刻,认真解释。
“北司并无特异, 不会止犬吠儿啼,不过是提前解决……”
我是在说这个嘛?!简直鸡同鸭讲!
顾劳斯挫败地垮下肩。
他长长“唉——”了一声,越过某人, 在大黄小黄的簇拥中,一边进村一边抱怨。
“你们说说,我怎么找了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对象???”
只是几息后,他就暗恨自己嘴欠。
只因一道直率泼辣的笑语,打断他的自言自语。
“小娘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小娘子?
顾劳斯左顾右看, 最后指了指自己,难得哽住。
角落里转出一个风风火火的大娘。
”山路湿滑, 并不好走。我瞧小娘子你一身上下,不见丁点儿泥印, 可见是先生将你护得极好,这还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不是,您误会……”
顾劳斯来不及辩解,就被她笑呵呵牵住袖子,又拉回谢昭跟前。
“小娘子莫要害臊,你生得好,着男装一样娇俏。”
大娘一脸慈爱,“前几日外头捎信回来,说景先生要带家眷来村里赏灯,想必就是你了。”
大娘一马当先,率先给二人定下身份。
不怪她误会,只怪谢昭日子选得好,外头那位话又传得妙。
问过两人安后,她利索地自报家门,“景先生,往年都是二叔公来迎,只是今年他老人家仙去,族里一合计,便指派了我这一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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