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其正沉吟了一会儿,朝诸葛少陵道:“我今日前来,还为一事……”
“为了令妹与我的婚事?”
诸葛少陵嘴角勾了勾,饮下了身前的热茶:“苏大人大可不必挂心,我已回绝了这门亲事。”
苏其正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将手中杯盏放下,一时不知该问什么:“这——又是为何?”
诸葛少陵笑了笑:“说来苏兄你可能不信,在下虽形迹不定,放浪形骸,但心中却早有所爱之人,打算事成之后与之携手归隐,不再问世事三千。”
“想不到,诸葛兄……竟是如此专情之人。”
苏其正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听闻今日下午家父携舍妹前去拜访诸葛府,担心冒犯到了大人,故特意寻了个时间来赔不是。”
“明岫与我不同,她是嫡出的小姐,从小时候起就被人伺候得惯坏了,生得一副娴静端庄的清秀模样,其实暗地里脾气娇纵得很……”
听他这么一说,诸葛少陵便忆起了下午那位哭得梨花带雨却眼神坚定的美人。
“苏兄也不必太过担心,令妹风姿绝伦,貌比神女,如此佳人,日后定能嫁得一户好人家。”
他眼睛一眯,笑着收起了扇子:“更何况,比起我,她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第44章 伺机而动
“如意郎君?”
苏其正一愣,继而皱眉:“这种大事,她怎的从未同家里人说过。”
诸葛少陵摆了摆手,悠然道:“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苏小姐是女儿家,想必她与令尊心中自有一番打算,你这做兄长的就别乱掺和了。”
“可……”
苏其正神色担忧,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半途止住了。
诸葛少陵摩挲着扇柄,在棠木桌上轻轻一击,尾部吊着的玉石便与桌沿撞出了几声清响,那双桃花眼也现了几分冷意:
“苏大人,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这件事。”
“……”
苏其正沉默了一会儿,才向诸葛少陵施了一礼:“抱歉,是我逾矩了。”
“擎云山献来的十卷《全真道经》已到了你府上吧。”
“是,还有一件无涯道人羽化归一后的素蝉丝袍与几箱道符兰草。”
“下次你进宫拜会苏美人时,与她一并给皇上送过去。”诸葛少陵又替他斟了一盏茶,面色松了松,又露出了他惯有的那副笑脸:
“楼怀难有如今这般糊涂时候,现下可是取得他信任的最佳时机。此计旦成,你们浚首苏氏一族便自此如同蛟龙得水,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苏其正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指点。”
他走后,诸葛少陵独自坐在桌前自斟自饮,此时,梅花屏风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清雅的琴声:
声如古泉,浑然悠长。
振弦如鱼龙摆尾,动如春雷,尾韵若白鹤展翅,泠泠有音。
这是一位御琴已久的高手,竟然在室中有人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在那不知坐了多久——
一曲久久而毕,诸葛少陵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鼓起掌来:
“许久未见,阁下这首《北宸》又臻进了不少。”
房中却始终无人应答,只余了风吹珠帘发出的轻动。
诸葛少陵见无人应他,却没有半分恼意,自顾自道:“危危北风,吹彼城郭。隰有鹤来,鸣引我室。”
“从天而降的白鹤恍如北宸之星一般引领着人们找寻安家净土,今日弹此曲,是想劝说我迷途知返吗?”
屏风后传来了一阵拂弦声,好似在与之应答一般。
诸葛少陵垂下了眼,勾了勾唇角:“但我与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不同,即使神鹤出现在我面前,也更改不了我的决定。”
“你是不会明白的。”
屏风后静了静,传出几声喑哑的断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哀伤。
诸葛少陵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为我叹惋。”
“我与你不同,有着即使失去所有也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那琴声又响了,竟是一曲悠扬的《兰芷吟》。
诸葛少陵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人如其名……”
*
十日后。
因于修仙成道之术有功,大胥皇帝先是将得宠的苏美人晋位成妃,封号为“令”,又将进献了大量道家法宝的苏其正封为正四品吏部侍郎,并一并嘉奖了苏府上下百余人。
至此,苏氏在朝中的地位一下跃过了原先气焰正盛的王氏,甚至直逼四大士族之一洛家。
“楼重,先帝第九子,嘉其恪勤益懋,清操孝行,封岭东安禧王,统江州十二郡,故赐青龙令以镇守胥东,卫国土之久安。”
宋钊抚过暗卫送来的竹简,道:“前些日子岭东的探子回报,言安禧王府已被人暗中搬空,连平时驻守在藩地的骁狼骑都在短期内不知所踪。”
元锡白抱着毛乎乎的胖坨,轻挠它的脑门:“你是说,九王爷已被陈国公笼络?”
“不止。”
宋钊皱了皱眉:“我不知宋瑾恒允诺了他什么,但恐怕不止笼络这么简单。”
“我的属下在京郊发现了一种名为‘婪炘’的烟草,此草通常生于岭南、岭东、及泸江等较为潮湿的一带,在上京郊野这种干旱之地还从未见过它的踪迹。”
“吴新丰与我推测,九王爷很有可能已经秘密入京,并将其座下的数千骁狼骑埋伏在京畿周围,只待起兵夺权。”
元锡白道:“未经皇命调动而擅自离守入京,这可是欺君谋逆的重罪。”
他望着宋钊:“倘若能将九王爷擒住,再告与圣上……”
“我正有这个打算。”
宋钊继而道:“但此人行迹实在难寻,我们的人既不知其相貌,也不知其住所,只得派人盯紧宋瑾恒住的易水居,看看有无异动。”
元锡白沉吟了一会儿,由着胖坨舔他的手心,道:“若我是陈国公,便不会将他安置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噢?”
宋钊望向元锡白:“此话何解?”
“宋瑾恒虽与九王爷结盟,但也知道事情一旦败露自己会受他牵连,所以表面上当然能避嫌就避嫌了。”
元锡白挑了挑眉:“这老狐狸也精得很,既想利用人家,又不愿与他沾上关系,想来定是把那九王爷安置在某个偏僻清幽,却又悦之以声色犬马的地方。”
“阁下溪声阁外山,云中罗景云外观。”
宋钊思忖了片刻,起了身,朝门外侯着的暗卫命道:
“去溪山阁与云外楼探一探,谨慎为上。”
“喂,我瞎猜的,你这么信我啊——!”
元锡白把胖坨放到地上,急着追到宋钊身后。
宋钊回过头,见他跟来,便顺势牵住了他的手:“怎么?”
“……你不用再同徐大人他们商榷一下?”
“我不是同你商榷了吗。”
元锡白看那暗卫还杵在门口,不由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我和徐大人能一样吗……”
宋钊察觉到他的躲闪,反而将那只手顺着十指贴紧了:“自然不一样。”
他认真道:“徐达比你笨。”
元锡白:“……”
“再者,这几日我在易水居布下的眼线皆无音讯,说明九王爷很有可能真如你说的躲在那两处隐蔽之所。”
宋钊微微垂下眼帘:“去找吴新丰与徐达议事可能会打草惊蛇,最佳时机便是在那人尚未发觉之时动手。”
第45章 解语
不出两日,宋钊手下的暗卫果真在溪山阁发现了疑似九王爷楼重的踪迹。
但奈何溪山阁戒备森严,每一位访客都须经过繁琐的盘查才得以入住,想要带领大量暗卫冲进去围捕九王爷更是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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