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知道他的意思,但他仍旧不能释怀。他不能接受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强势的占有,那是对他身体和灵魂的双重侮辱。
他往后靠,将自己压低的同时抬眼看着陈阔。
陈阔手心有些出汗,审视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沈欢咬住了后齿,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你喜欢我?”
“咚”一声响,陈阔的心脏猛地快了一拍。
沈欢又问:“要什么都会给吗?”
陈阔艰难道:“……给。”
沈欢弯眼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同年少时截然不同,却有着同样的力量。
陈阔热血上头,视线狂热而霸道。
“你说出来。”他扑上去,像饿狼咬住了散发着香味的猎物。
他深埋在那颈间:“我什么都能做。”
沈欢头磕到了石头,浑然不觉般垂眸看着他情动的发顶,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受够了被人欺凌的日子。”他仰望漆黑的天空,眼神清明冷淡。
他磋磨半生,冷眼看着世间。
他厌恶这世间的一切。
这一刻他想起西北的风,想起脏污的盔甲,策马奔腾的苍老背影,还有窗外摇曳的黄芪。
“陈阔。”他静静地说。
风霜近不得他的身,情l欲也近不得他的身。
他在世间游离,犹如孤魂野鬼。
“你帮我撑腰,”他睁着眼,伸手顺着陈阔的侧脸轻轻地刮,半是鼓励半是喟叹,讽刺的神情埋得很深,“为我翻身啊。”
他没有的炙热陈阔有,他没有的欲望陈阔有,他没有的感情陈阔也有。
陈阔什么都有,他宠溺于此,抽不开身。
他仿佛听见沈欢的哭声,在遥远的西北,和着强劲的风。
“好。”他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答应,急切地安抚他,“你别哭。”
第48章
天昌帝这个年过得并不痛快。
何思行在他的犹豫之中被斩首。他在三部都待过不短的时间, 曾连续担任过三届科考官,门生和带过的新官员占领朝廷半壁江山。他这边一死,朝廷立刻动荡起来, 半数官员犹疑不决, 不肯站队。
一直到正月十五,天昌帝只开过两次朝会。
第一次因为阁老的事情被怼的张不了嘴。最终再退一步,把阁老排位迁入太庙, 并且拖着病体亲自烧了一炷香。
隔了七八天,这是第二次。
赵宸贺半道上碰见两次福有禄派来的人, 都是催他快点。
果不其然,等到了大殿,朝会已经开始了。天昌帝今日破天荒起得很早。
赵宸贺告了罪,天昌帝没说什么, 让他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赵宸贺站过去, 看见云成站在前头微微低着头, 似乎在发怔。余光扫过一眼, 发觉被天昌帝关了禁闭的季择林竟然也在。
天昌帝刚清了清嗓子,御史台一群人都耷拉着眼皮嘴角, 一声不吭地跪了一片。
矩形方阵塌陷了一块, 季择林为首抬起头直视天昌帝:“臣要参赵宸贺以权谋私, 私收贿赂。”
赵宸贺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天昌帝把视线转向他, 季择林继续高声说:“大朝会迟到已是家常便饭, 为人为事狂横也有目共睹,如今爪牙遍地,大块朵颐, 贪污舞弊!”
天昌帝不问罪, 赵宸贺就当没听见, 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宋礼明跟着直起身:“廷尉年前南下共贪污巨款三百万两白银,黄金、珠宝、滋养品都不包括在内。分存于京都三大钱庄与庆城两个钱庄内,现有掌柜签字画押证实此事。”
赵宸贺一顿,余光看向云成。
云成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只在宋礼明话音落地的时刻无声地将视线压得更低了。
赵宸贺舌尖抵住了唇角内侧,那里有昨夜云成留下的细小伤口,不疼,但是很痒。
福有禄走下台阶,把字据捧给天昌帝,天昌帝看了几眼,愤然摔了手。
“赵宸贺!”
他极怒之时才会喊他的全名,赵宸贺随着他话音站出列。
他太挺拔了,在武将当中都鹤立鸡群,直面他的时候,就连天昌帝都要胆怯。
“臣在。”赵宸贺说。
他年前才保证了,绝对没有收受贿赂,并且放话让天昌帝查。天昌帝当时对他残存信任,没有查,此刻气得手颤:“这事是不是真的?”
赵宸贺瞥见云成微微一动,是个想回头的动作,但是紧接着就按下了,将端在身前的手垂了下去。
袖口宽大,但赵宸贺还是能看到他攥紧的拳头。
“是。”他收回视线说。
天昌帝豁然扔了字据,指着他,浑身抖个不停。
御史台一齐把帽子摘下来,放在地上,季择林声音决绝,态度强硬:“御史台一齐请愿,请皇上给一个交代,不然我等甘愿效仿阁老,今日的大殿就是我等归路。”
天昌帝胸膛剧烈起伏,太阳穴跳个不停。
他怕了。
他已经连退两步,若是再退,势必颜面扫地,若是不退,有阁老死柬在前,若是再来一次,岂不是要被天下人骂做昏君?
他艰难地喘息,巡视全场,只觉得所有人心怀鬼胎。
云成此刻才站出来,声音不高,带着不易察觉的强势和安抚的力量。
“廷尉南下立盐铁司充实国库、清点物资、派遣西北保住将士们吃穿、禁卫军将京都守护的如铁桶一般……”他稍一停顿,总结道,“是个办实事的。”
他平时说话总是不急不躁,声音有些淡,但是态度很温和。
他一开口,全场官员都竖起耳朵,赵宸贺得以光明正大地看他。
云成收到了他不加掩饰的目光,昨夜缠绵犹在耳边,他继续说:“……皇上,贪污当然有罪,若是功不抵过,不如将功折罪。”
天昌帝缓和了一些,看着他问:“怎么个折罪法?”
“听闻年前派去西北的将领已经被边缘化,一切跟军务相关的都把他排挤在外。”
天昌帝点点头:“是该整顿一下西北。”
“如今西北战事频起,将领青黄不接。”云成叹了口气,“不如把廷尉外派西北,以作惩戒。若能建功立业,也算将功折罪。”
季择林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赵宸贺就说:“该罚钱罚钱,该降职降职,把人直接外派西北,这是什么个怪罪法。”
宋礼明不怕他,立刻说:“既是武将,不管是留守京都,还是远去西北,只要是为皇上办事,有什么不能的呢?”
赵宸贺嗤笑一声:“既然你那么想为皇上办事,你自己怎么不去西北?”
“去就去!”宋礼明横道,“咱俩谁不去谁是孙子。”
赵宸贺一时没防备他能说这种话:“……”
天昌帝:“……”
在场官员:“…………”
他在朝中地位实在特殊,虽然没有实权,但六部都给他面子,平时只当贡品供着。
他爹在太上皇时期叱咤风云,天昌帝都要给几分薄面,季择林也早已经放弃了参他,把他当成透明人。
所有人的心思都如出一辙——只要他不捣乱就行。
云成清了清嗓子:“……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天昌帝也摸不准,勉强道:“想去也行,云成拟个章程出来……下朝后都别走,朕再跟你们详细交代。”
原本一场激昂大战,火捻子刚刚点着,被宋礼明横里打岔,一盆凉水浇了个透。
云成原本准备了一车的话,还额外安排了另外的人一道上奏,这下泡了汤,全都不用上场了。
当着许多人的面,他只能答应下来:“是,臣领命。”
赵宸贺也好不到哪去,兵部跟吏部都是他的人,没来得及张嘴就结束了。
赵宸贺的脸都黑了。
下朝以后宋礼明跟云成一起去勤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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