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鹊白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还是人命值钱。”
“你有这份心,很好。”景安帝说,“阿行说,信王藏在信王府的消息是你告知与他,你是何时关注这件事的?”
“当时刑部和宣翊卫奉旨彻查赈银案时,我便开始暗中探查了。这么大一笔钱,要想从永州知州的眼皮子底下挪走,机会极小,这永州知州早年与信王有交情,而信王当初好似与瑛王走得很近。”沈鹊白顿了顿,“当初朝天城妖言一事中现身的玉佩也是瑛王之物,我猜测这两桩事情有关联,背后的推手应该是同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先前我只是猜测,今日容摧一现身,我便也能笃定了。”
景安帝叹息,“你猜得不错,的确是她。她与瑛王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当年她倾慕祝氏第四子,祝流商,向太后求请赐婚,但太后为稳固朝局和容氏一族的地位,将她嫁与祝氏嫡子,也就是凌昭。两人新婚第二日,祝流商骑马出京、不慎摔下悬崖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
沈鹊白说:“是太后下的手?”
“这是太后给她的警告,太后要让她死心。第二年,她与凌昭生下阿行,我本以为她忘了前尘,直到有一次我看见阿行手臂上的几条鞭痕……一次,两次,很多次。”景安帝疲惫地说,“我便将阿行接到了宫里。”
沈鹊白手指蜷缩,呼吸一紧,半晌没有说话。
第59章 伤恨
帐篷内安静了片刻, 沈鹊白才说:“景安十六年,先瑾王妃仙逝,原来是假的。陛下早知道?”
景安帝说:“她那样的人,不会轻易求死。”
沈鹊白抿唇, “陛下的身体, 殿下他……”
“这不是他的错。”景安帝说, “他从未做错过任何一件事, 却要承受一桩桩的果,已是命苦。”
“对于殿下,陛下责怪也是诛心,不责怪也是诛心。”沈鹊白垂眼,“王妃当真狠心。”
“她为了杀我, 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心都狠得下, 包括阿行。她借阿行的手害我, 后又金蝉脱壳,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看在阿行的份上。可如今她竟妄图动摇国本, 我便……便留她、不得!阿九……”景安帝咳嗽起来, 暗黑的污血沫从他唇间溢出,弄脏了金龙薄被。
他看着沈鹊白, 沈鹊白从凳子上离开, 跪在榻前, “臣领命, 诛杀容含徵。”
景安帝放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抬起, 他的目光变得厚重。沈鹊白抿唇, 握住他的手, 听他喘息剧烈,气息涣散。
“铮——”
琴音幽长,陡然响起,是景安帝年轻时作的那首《长乐谣》。
景安帝嘴唇翕动,欢欢扭头,看着帐篷外的方向,不再动了。沈鹊白怔忪片刻,放了手,替景安帝合上眼。
帐外跪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鱼半湖站在祝鹤行身边,沈鹊白掀帘而出时,不禁上前一步。沈鹊白抬起眼,四目相对,鱼半湖喉间堵塞,“砰”的一声跪了下去,而后哭声四起。
琴音没有停,祝鹤行席地而坐,琴搁在腿上。他垂着眼,神色苍白近乎透明,那一瞬间沈鹊白误把他当作在来猎苑的路上看见的树梢白花,风一吹就飘上湖面,沾了水,颠簸两下,没踪影。
*
齐妃跪坐在佛龛前,她今日穿着素雅,仍不掩绝色。五皇子刚守孝而归,快步进入内殿,急声道:“母妃——”
“多大的人了,做事还毛毛躁躁!”齐妃细眉微蹙,叹了口气,“发生了何事?”
五皇子走到她身后,“母妃可还记得当初朝天城的传言,有关父皇的私生子?”
齐妃捻着佛珠的手一顿,说:“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先前朝堂风言风语,众人都在私底下猜测这个私生子十有八九就是祝鹤行,可是如今看来,我们或许都猜错了。父皇的私生子根本不是祝鹤行,而是他。”五皇子神色阴沉,“沈鹊白。”
齐妃猛地起身,转身看向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父皇把御弓赏给他了,母妃,您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五皇子的呼吸愈发急促,“父皇当初许给祝鹤行这么一桩糊涂姻缘,根本不是溺爱祝鹤行,而是早就打好了主意,他要把祝鹤行这把刀递到沈鹊白手上!”
齐妃攥紧佛珠串,眉心压紧,“你父皇若是当真想把位子传给他,当年就不会把他送出宣都——”
五皇子猛地抬眼看向她,“果然。”他长呼了一口气,“他果然就是那个私生子,母妃您早就知道,是不是?”
齐妃没有言语。
“自从沈鹊白回到宣都,您就日日待在此处念经礼佛,我此前虽然怀疑,但又不好询问,如今看来,您分明是在躲着沈鹊白。”五皇子上前两步,伸手攥住齐妃的胳膊,“当日您送去侯府的家书没有收到音信,沈氏无心助我,沈清澜却对沈鹊白亲热有加,这到底是因为舅舅看不上我,还是因为您当初做过什么,招了他的忌!”
“休要胡说!”齐妃甩开他的手,呼吸紧促,平复片刻才道,“这都不是你该探听的事情。如今正是国丧,陛下没有公布传位人选,但他一定留有遗诏,这份遗诏的下落不外乎祝鹤行、鱼半湖、兰钦和你舅舅。”
“祝鹤行和兰钦不用说,他们两人向来看不上我,鱼半湖是天子近臣,从来就只遵帝命,而舅舅……”五皇子又愁又怒,“若是等他们公布遗诏,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那就抢在他们前面。”齐妃语气沉抑,“让这份遗诏有也无用。”
“母妃是想……”五皇子拧眉,摇头,“行不通,这四个人,想杀谁都难,更莫说我们根本不知道遗诏具体在何处。”
“不是杀持有遗诏的人,而是要杀遗诏上的那个名字。”齐妃恨声,“沈鹊白。”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独恨
茶楼雅间, 沈鹊白点燃熏香,用香扇扇了几下。
轻掩的房门被人推开,谢寻枝绕过屏风,在对座落座。沈鹊白推盏, 谢寻枝拿起、抿了一口, 说:“今日来得这么早?”
“既然是我邀你相见, 自然要早来一步。”沈鹊白饮茶, 清菊淌过喉咙,消解了一些燥意。他说,“我与你不说客套话,我有一桩交易要与你做。”
谢寻枝看着他,说:“是交易, 还是请求?”
“你若愿意助我,便算做请求, 我欠你一次人情, 你若不愿, 便算做交易。”沈鹊白也看着他, “不过在我看来, 你想必会愿意答应, 至少你不会吃亏。”
谢寻枝“哦”了一声,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 他说:“那你说说看。”
“容含徵。”沈鹊白说, “我要她的下落。”
谢寻枝挑眉, “以你的本事, 应当也能查到她的行踪, 你若说嫌麻烦, 为何不找祝鹤行,难道说……”他压低声音,很是好奇,“你要瞒着他,对他的母亲下杀手?”
“她藏了这么久,我突然要查,必得花费不少时间。”至于谢寻枝的后半句话,沈鹊白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谢寻枝摇头,“虽说祝鹤行与容含徵之间间隙颇深,甚至还有几桩血仇,但人家到底是血脉情深,你若当真下了这个手,难保他往后不会对你心存芥蒂。阿九,你可要想好了。”
“我以为你会很乐意我这么做。”沈鹊白打量着他,“你不是不喜欢我待在祝鹤行身边吗?”
“是不喜欢,但是……”谢寻枝看了他许久,最后只是耸了下肩,很是无奈,“谁让我拿你没法子呢。”
这话沈鹊白没法接,他说:“容含徵狼子野心,先帝容不下她,未来的新帝也容不下她,但凡是忠于朝廷、忠于大梁的都容不下她。先帝几次放过容含徵,祝鹤行不会不知道,他默许先帝纵容容含徵的放肆,也会默许先帝下令诛杀容含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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