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请更衣(18)
“公子,我去给你领两个馒头来。”他想起午膳过后温禅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这时候也该饿了,他站起身拉着琴棋一块,略过人群走到前面去拿馒头。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温禅这里就起了争执。
只听一男子尖声怒叫,“啊呀!有人抢馒头了!有人抢我的馒头!!”
这声音把温禅惊了一跳,他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看起来很是瘦弱的男子对着另一人捶打,那人头朝着角落之中,大口把馒头往嘴里塞,两三口就将馒头全塞嘴里,腮帮子鼓囊囊的。
塞完一个后,他握着另一个馒头,忽然转身胳膊一挥就把那个锤他被的瘦弱男子掀翻在地,口中的东西都没咽下,全堆在嘴里,含糊不清的大声叫道,“滚开,再碰我仔细你的狗命!”
被掀翻的男子倒地哭喊,“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众人默默退开一些,无人出来见义勇为,都啃着自己的馒头看热闹,那还在抢馒头的男子恍若未见,心安理得的嚼嘴中的食物。
瘦弱男子的撒泼打滚引起了山匪的注意,他拿手中的木棍把铁柱敲得“砰砰”响,“吵什么吵!有吃的还不老实!”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去告状,可是山匪根被不理会这些,冷血嘲笑,“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说完提着空篮子离开。
见没人帮助,男子又跑去,往地上一跪,抱住先前抢他馒头的那人,哭喊道,“这位公子少爷,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给我留个馒头,我不想饿死啊!”
哭声极其凄惨悲哀,让阿福都忍不住动容,小声埋怨,“这人也忒可恶!连这么个可怜人的馒头都抢。”
“滚开!别以为老子会上你的当!”那人又把男子踢开,一副铁血无情的模样。
琴棋书画拿了馒头回到温禅身边,把馒头递给他,“公子请用。”
温禅正看得认真,心中觉得又好笑又悲哀,那抢了别人馒头的男子嚣张的很,一屁股坐回在地上,冷哼一声把口中的东西咽了个干净,开始啃手中的另一个。
温禅注意到他的侧面看起来很俊俏,虽然视线昏暗,却也能勉强看清楚他墨眉和高挺的鼻子,脸上沾了不少灰尘,但一双眼睛却是又大又漂亮。
而且还莫名的有些熟悉。
他推拒了书画递来的馒头,起身往那男子方向去,阿福等人见了连忙跟上。
越走近,越觉得面熟,等到温禅完全看清楚他的模样之后,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惊愕道,“钟文晋?!怎么是你?”
这个钟家千娇万宠的嫡少爷,不应该远在京城里吃着美味佳肴,睡着锦被软裘,追着未来媳妇儿丁子韵吗?怎么会出现在五月岛山匪的牢笼里?!
钟文晋一听别人喊他名字,咬了一半的馒头松口,抬头一看,瞬间脸上的神情比温禅的还要震惊,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九!温!你……你怎么会在此地?”
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叫温禅。
钟文晋的样子十分狼狈,身上穿的是看不出颜色的粗麻布衫,腰绳邋遢的系着,脚上踩着一双黑布鞋,鞋边还磨破了,若不是温远看他的脸,绝对认不出此人是钟文晋。
他周围的人都注视着这边看热闹,于是指着方才他坐的地方对钟文晋道,“咱们去那边说。”
钟文晋还是一脸被雷劈了似的神情,呆愣的跟着温禅来到角落坐下,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都忘了吃,他看了温禅以及温禅身边的人好几眼,“你这么回事?你为何在五月岛?”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温禅比他更好奇,“你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钟文晋道,“我来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哦。”温禅面无表情,“我来这主要是为了被土匪抓来做苦力的,没其他原因。”
他听得出温禅话中的暗讽,沉吟片刻,神色变得极其严肃,“此时说来话长,在这不便细聊。”
“那你是怎么被抓到山匪窝来的?”温禅换一个问题。
话还没说完,钟文晋就变得无比喷怒,鼻子都气大了一圈,咬牙切齿道,“都怪那个骑牛的臭小子,我下次要是见到他,非要把他揍得哭爹喊娘不可!”
“巧了,我也是被他指过来的。”温禅惊奇道,“难不成他整天骑个牛堵在那路口,专门给人指错路?”
“错不了!他肯定跟这些山匪是一伙的!”钟文晋气愤当头,半个馒头被他捏的稀巴烂还不自知,彻底不能入口。
☆、天降
“你进来几天了?”见他气得要抓狂,温禅赶忙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问题一转,钟文晋的情绪果然来得快去得也快,慢慢平静下来道,“有四天了吧,还是五天,我记不大清楚了。”
“你在这待那么久,为何不想着逃出去?况且还抢他人的馒头吃,好歹也是个大少爷,怎么还做起了强盗了?”温禅本欲说教一番,让钟文晋多少感到愧疚。
谁知他又怒起来,瞪了那在一边哭的瘦弱男子冷笑道,“那是他活该!我今日没揍他已经算是仁慈,他昨日往我的两个馒头上吐了口水。”
“那馒头你吃了?”温禅不可置信。
“我怎么可能吃这种恶心人的口水!”钟文晋无比嫌弃,一张俊脸快皱成折扇。
温禅觉得钟文晋应当是自从出生以来,就没受过那么大的委屈,以往在京城里,他就是横着走的螃蟹,不论谁被他欺负了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走到何地都是前呼后拥,不因别的,只因他是钟家人,而且还是钟家的嫡子。
而如今的他,浑身脏乱,白日顶着烈日做苦力,晚上还要去别人抢馒头,然偏偏他除了嫌弃和厌恶,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他吃你两个,你抢他一个,勉强算扯平了。”温禅低叹,果然这世上有许多事,不能以眼睛看到的来定论。
单见方才那场景,钟文晋就是一个欺负弱小的流氓,但一了解内情,钟文晋又是何其无辜。
“呵,吃我两个馒头?他想得美!”钟文晋嘴角斜勾,颇是不屑道,“我把馒头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他不仅什么都没吃到,还挨了我一顿揍,呸!”
说完还挺自豪的微微仰头。
温禅“……”他心道,我收回刚才的想法,钟文晋就是一个流氓,一点也不无辜。
他从书画手中拿过两个馒头,递给钟文晋一个,低声说,“先把肚子填饱,明日若我们逃走,你跟我们一起。”
怎么说钟文晋也是钟家的小宝贝,不能放任他在此地受苦,更何况他还是国难之下对温氏忠心耿耿的将士。
待出去之后,温禅再想办法将他劝回京城,前世钟文晋就是死在了那魔教教主的手中,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重蹈覆辙。虽然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间钟文晋会来五月岛。
钟文晋没有拒绝温禅的好意,迅速吃光了馒头,与他闲聊几句便靠着铁柱睡着了。他似乎苦累了一天,一闭眼就打起呼噜,疲惫到极致。
温禅吃了一个馒头之后便没再吃,剩下的留给了阿福三人,带他们都分吃完后,琴棋和书画都将外衣脱下来给温禅垫着,让他躺上去睡,温禅推了两次犟不过他们坚持,才躺上去。
等到温禅呼吸平稳之后,他们才守在温禅的四周闭眼休息。
牢房之内很快就静的没有声音,同为被抓来的囚犯,谁也没有闲聊玩闹的心思。牢房四面透风,好在是六月夏季,晚上也没有多凉,只是温禅很多年没睡过这样硬的实地了,难免睡得不安稳。
天刚蒙蒙亮,山匪就拿着棍子敲铁柱,“起来起来!干活了!”
牢内的人如惊弓之鸟,听到声音便吓得坐起来,待山匪开了门后,他们排着队出去。钟文晋显然已经习惯,他强忍着不爽的站起身,黑着脸跟在众人后面。
温禅几人也跟着出去,却在门口处被山匪拦下,他扫了四人一遍,粗声粗气道,“你们几个跟着我过来!”
温禅停顿稍许,脚步一转跟在那山匪身后。
一路走下来,他发现这寨子的确被烧得厉害,好些地方都烧成灰烬,寨子里几乎没有女子的踪影,全是些粗汉和被抓来的苦力。
山匪带着温禅走上地势略高的地方,那里有一座石头雕成的座椅,座椅上搭着像是蛇皮一样光波粼粼的东西,石座两边各置放这粗木架成聚火盆。
此时山匪头子正站在其中一个聚火盆边。
“老大,人带来了。”小弟山匪叫了一声。
他转过身来,憨厚的面容带着微笑,对温禅道,“我给你们准备了新的衣物,你们换上之后去干活。”
说着他一扬手,有一人便捧着衣裳走到温禅面前,温禅疑问,“现在?在这里?”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女人。”山匪头子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嘲笑意味十足,他身边的几个山匪目光更是放肆,在温禅身上扫来扫去。
温禅倒不是在意这些,只是他里衣揣着一块不能给人看的东西,若是被这些山匪发现了,恐怕事情要遭。
可怕什么来什么,山匪头子一见温禅扭扭捏捏,“你小子是不是在身上还藏了什么宝贝?!给我搜出来!”
他身边的土匪一听命令当下就气势汹汹的动起手来,只不过手指还没碰到温禅,就被书画抬脚踢飞,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哀嚎不止,书画冷着脸色,“休想动我家公子!”
“胆子不小,我本想留你们一条活命,你们自己找死!”土匪头子大怒,厉喝一声,从石座下抽出一柄大马刀,奔着书画的脑袋劈来。
周围顿时乱成一锅粥,书画敌对挥舞着大马刀的山匪头子,而琴棋却绕到温禅身后,与书画形成两面来保护温禅。
阿福不会武功,却也伸长手臂将温禅护住,眼睛转得飞快,找一处能逃走的地方。
见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温禅顿时感到不妙,琴棋书画手中没有武器,对上那么多山匪已是吃力,更何况还要时刻保护自己和阿福,这样打下去肯定要受伤。
在下面做苦力的钟文晋一见温禅等人在上面打起来,以为这是要逃走的信号,于是抡起臂中抱着的长木板,狠狠的拍在一旁站着监工的山匪,只一下就将山匪拍晕,钟文晋抢了他手中的大刀,挥舞着往温禅那边去。
“住手住手!”温禅扯着嗓子嘶吼,对那山匪头子喊道,“你不是要我们换衣服吗?我们换!”
正好那山匪头子中了书画一拳,觉得耳鸣眼花,肺腑千斤压过,喉间涌上鲜血,顿时明了这人内功了得,听见温禅的话后,他后退数步将大马刀一杵,“都停下!”
温禅喊停,山匪头子也喊停,斗争瞬息间便止了,琴棋书画赤手空拳也能伤人如此,他们一时间不敢靠近。
就剩下不知情的钟文晋还在挥舞着大刀,“哇呀呀呀呀——”
温禅动手解开外衣,露出雪白的中衣,他手伸入胸膛前的布袋,拿出一块通体雪白的玉牌,往前一递,“就是这个。”
山匪头子尚感觉头晕,勉力支撑着,给身边的人使个眼色,让他将玉牌拿过来。
玉牌也就掌心大小,雪白之中还泛着云纹,玉牌边镶嵌的有明晃晃的金丝,上方串着一颗小珠子并着金黄色的短线绳,下方则是一个稍大些的珠子,坠着金黄色的流苏,玉身泛着温润无瑕的光,一看就是一件奢华宝贝。
山匪头子闭了闭眼睛,仔细一瞧,只见玉牌正面雕刻着祥云纹,中间有着三个大字——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