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请更衣(24)
“他骂了楼下的姑娘一句,然后被人家用杯子砸的。”钟文晋在一旁解释道。
温禅闻言瞪他一眼,而后又觉得他说的也没错,便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梁宴北看一眼下方还在打得不可开交的几人,把药粉递于书画,“你给温少爷上药,把鞋子找给他穿,我下去一趟。”
“哎!等等——”单柯提步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下面有唐门的人,你让小兰给你些东西提防着点。”
单柯朝司徒舟兰用眼神示意,姑娘十分伶俐,拿出一个银色的圆球,打开来,里面是一个朱红色的小药丸。
梁宴北二话不说把药丸填进口中,对单柯道,“先把温少爷的血止了,然后让你的侍卫都下去,我去问问下面的人到底是何来头。”
俊颜上勾出一抹冷笑,平时略显漫不经心的眉眼也变得凌冽起来,当众人都以为他要从走楼梯时,他却单臂撑在木栏杆上,一跃而下。
他动作很快,途中脚尖点在木柱上缓力,而后冲着正在与黑裙女子打斗的男子就去了,一脚踩在男子的肩。
那男子感觉都肩上突来重力,转身想甩掉,梁宴北就势一翻转到他面前,右手握拳,对着男子的鼻子狠力出击。
男子几乎是立即响起惨叫,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被一个倒在地上的凳子绊倒,栽进几盘打碎的饭菜之中。
梁宴北并没有收手,他感觉脑后生风,侧头避过黑裙女子的攻击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拧,女子被迫转身,手臂被别在背后,只听“咔吧”一声脆响,她登时痛呼不止,惨叫声刺耳。
听见女子的叫声,另外两个黑袍男子也停下打斗往梁宴北这边来,口中还大叫着,“师妹!”
单柯的侍卫也在此时一拥而上,将梁宴北护在中间,两个黑袍男子想要硬闯,但侍卫纷纷抽出长剑,生生逼停二人的脚步。
其中有一人略微年长,他压了压气息道,“阁下有话好说,且先放开我师妹。”
梁宴北闻言放开女子的手腕,冷声道,“滚出这家客栈。”
没有了桎梏的女子捂着手臂几步退到男子身后,面容扭曲道,“师兄,留他一条命,我要把他折磨致死!”
“你们当这里是蜀地?想毒谁就毒谁?!”单柯听那女子说后顿时一肚子的怒火,站在三楼上就喊了一句。
阿福正在给温禅上药,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手一抖撒得温禅满脸的粉末。
温禅:“……”
下方几人同时抬头向上看,单柯鼻哼一声,挺了挺胸膛,也想学着梁宴北从三楼上跳下去,可是手刚抬起,他突然想到自己轻功并不好,硬生生的把手掌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转身走了楼梯。
“你们知道我们是唐门的人?”较为年少的黑袍男子向梁宴北问。
先前被梁宴北一拳砸中鼻子的男子被他的侍卫扶起来,嘴巴下巴都是血液,他面目狰狞道,“唐门的人又如何?!莫说是你们,就连你爹来了五月岛,也不敢如此放肆!”
温禅正捂着鼻子,见他嗓门喊得极大,不由心中惊叹,鼻子都那样了还叫,不疼吗?
显然同样的遭遇,那男子要比温禅硬气许多,指着梁宴北气势汹汹道,“你是何人?敢不敢报上名来?”
“你指他做什么?他只是我的手下,你应当来问我。”单柯大步下了楼梯,加入几人的对峙之中。
两方人都想问梁宴北的姓名,这样好方便下次寻仇,此时单柯自己跳出来,他们求之不得。
唐门的人语气还客气一些,“敢问阁下系属何派?”
“在下姓单,名柯。”他将那个单字咬音极重,害怕别人不知道的补充道,“百晓门的那个单。”
提及百晓门,唐门几人的脸色都变了。
世人皆知百晓门从不参与江湖纷争,可这并不代表百晓门好欺负,即便是霸道的唐门,对上百晓还需礼让三分。
“你们若是想报仇,金陵百晓门随时恭候各位,可是今日夜已深,还请各位不要打扰我与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休息。”单柯将手一伸,对着客栈大门,“各位请吧。”
唐门那位较年长的男子对单柯一拱手,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女子和少年离去。
那少女临走之前,还剜了梁宴北一眼。
而那被梁宴北一拳打得满鼻子是血的人倒是没有像唐门那样忌惮单柯,气得咬牙,把梁宴北等人都看了一遍,才气冲冲的带人离开。
待人走完了,客栈的一片狼藉顿时显现出来,躲在柜子后的掌柜哭着冲出来,“这群丧尽天良的,把东西全给砸完了啊——”
缩在一边看热闹的几人也在此时走出来,纷纷劝道,“掌柜的你就知足吧,那唐门的人动起手来不是毒就是暗器,你该庆幸他们没有用毒,否则你这客栈以后可是住不了人了。”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掌柜的仰面痛哭。
此时温禅的鼻子已经止了血,也吃了司徒舟兰给的止痛药,才好受许多,带着阿福等人下了楼。
梁宴北见他下来,饶过几人来到他面前,低声问,“鼻子好些了吗?还痛不痛?”
他的语气明明是很平常的,却让温禅脸上发热,回道,“没事了,不过就是砸出点鼻血而已,不碍事的。”
“你手上都是血,那是一点吗?”梁宴北不由分说的拉起他的手掌,想以此作证,可是方才在楼上的时候,他手掌的血就被阿福擦干净了,所以此刻温禅的手白白净净。
温禅见他神色一愣,觉得好笑,轻轻道,“梁公子不必担心,只是小伤。”
见他鼻子被砸出血了还有点高兴,梁宴北很是无奈,他想要叮嘱些什么,但是又不能说:你下次莫要在嘴欠骂人家了。诸如此类的话,于是他道,“下次身边有人的时候再骂人。”
这样也不至于被砸的满鼻子是血了。
温禅连声答应,梁宴北才没再继续说话。
见那掌柜的还在哭诉,温禅便冲阿福使一个眼谁,阿福心领神会,上前把掌柜扶起来,“哎!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了,尤其是那个青衣人,跟个土皇帝似的,难不成这五月岛都是他家的地吗?”
“可不是么!听他那口气啊好像上了五月岛都要听他的话似的。”单柯在一旁附和。
“单公子,你有所不知啊。”有人站出来说道。
☆、旧梦
“岛外有蜀金冯兴, 岛内则是姚谭极乐。方才那人便是姚堡主的第二子,姚严鸣。”说话的是客栈的跑堂,因为是五月岛土生土长的人,所以对岛内的事情都比较清楚。
他口中的姚堡主,便是上一任英雄阁阁主,姚孟平。
“姚家堡坐落在岛西,谭家宗在岛北, 加上岛中央的极乐城一同并为五月岛的三大势力。”
原本站在楼上的钟文晋和谢昭雪随后也跟着下来,大堂内不一会儿就聚了许多人。
“只不过谭家宗的人深居简出,很少过问五月岛内的是非, 而我们城主行踪不定,一年之内待在城中的日子不足一月,是以五月岛内姚家堡的人一直横行霸道,十分嚣张。”
“你们这没有官府吗?”温禅最先开口问。
“自然是有的, 五月岛虽然是独立的小岛,但依旧属于西凉境内, 官府衙门就建在离极乐城不远。”那跑堂的说道,“只不过姚家人总想着一家独大,对官老爷多次打压,上一任的官老爷就是受不了姚家堡的威胁, 亲自跑去京城辞官了,据说上面又派了新的官老爷下来。”
“当真无法无天啊。”温禅感叹一句,五月岛与外地隔绝,算是一个独立的地方, 就算是有心管理,也做不到完全镇压。
且极乐城有城主的存在,衙门的作用更是形同虚设。
“那你可知方才唐门的人为何与姚家人起冲突?”梁宴北坐在桌角,腿随意的搭在凳子上,从怀中拿出一包蚕豆,慢悠悠的吃着。
“姚二公子是出了名的爱美人,这极乐城中大半美人的床榻他都睡过,方才那些唐门的人在用膳,姚二见其中一姑娘貌美,眼睛一直盯着,哪知那姑娘脾气不善,当即拍桌而起,大骂道要瞎了他的双眼,所以两方这才打了起来。”
唐门那姑娘的暴脾气,温禅作为受害者之一相当有体会,他下意识吸吸鼻子,尚有钝痛。
“姚二心肠狭隘,瑕疵必报,明日定会带人再来客栈找几位的。”掌柜在一旁幽幽道,“我这小地方,可禁不住砸第二次。”
单柯心领神会,“掌柜你放心,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若是他们找上门来,你只道不知去向就好。”
又聚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不少人都表示夜深要去休息了,没睡好的单柯和谢昭雪率先回了房间。
书画则不愿再与钟文晋换房,非要守着温禅睡觉不可,然而钟文晋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到原来的房间,嚷嚷着要三个人挤一间房。
梁宴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了左右为难的温禅一眼,不经意道,“不若温少爷与我睡一间?我睡相可安分了,不会吵到温少爷的。”
听了这话的温禅身子一僵,继而幽幽的看他一眼,“梁公子凑什么热闹,快些回去休息吧。”
梁宴北睡觉其实并没有那么老实,他爱说梦话,一嘟囔就是一大堆,虽然不吵人,温禅也不讨厌。
他耸了耸肩,也没再坚持,笑道,“那温少爷好好睡一觉,明早再见。”
温禅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做应答,目送梁宴北上楼之后,一回头发现钟文晋还在与书画争辩,前者脸红脖子粗,后者则是有规矩有礼节,可至始至终都谁不愿让步。
“行了,莫要在吵了,既然你们都坚持,那咱们仨就挤一间房,大不了也就是多加床铺盖。”温禅夹在中间平息两人的对峙。
其实他也想让钟文晋与他睡一间,只因之前看他解开胸前的纱布时,那伤口虽然结痂,但当中还泛着红肉,且纱布也脏兮兮的,正好司徒舟兰方才给了他伤痛药,给他换个纱布上点药,多少也有些用处。
想着,温禅就去找掌柜要了纱布,把两人都喊回了房间。
回去之后温禅好说歹说才劝钟文晋脱下衣裳换纱布,书画见了他身上有伤,也并未作出吃惊的神色,甚至主动请求给他帮忙。
待温禅去了外衣脱了靴子之后,钟文晋的伤口也换上了新的纱布,摆了一层铺盖在离书画不远的地方睡。
灯熄之后,温禅很快就进入睡眠,不知道是不是梁宴北这两日与他关系近了一些的原因,这夜他竟然做梦梦到了他。
梦中的梁宴北是较之现在而言要更年长一些,身姿挺拔,英俊潇洒。
他胜仗归来,皇上派他去武学馆做掌教,教年轻公子学习武艺。
温禅那个时候三脚猫功夫是真的差,被皇帝不咸不淡的斥责一顿后,被强制送到武学馆学习。
温禅唯一近身的朋友就是梁书鸿,整日又在耳边听多了梁宴北的坏话,自然而然对人有些偏见,恰巧那日去的时候,梁宴北正在惩罚以武力欺负老人的少年。
他让那少年抱着一块大石头站在烈日之下扎马步,酷暑难耐,那少年累得脸上汗水密密麻麻,胳膊和腿都在颤抖,一边哭一边背诵礼学。
若是背错了,或者是姿势有变,梁宴北就会拿着柳藤抽打,“啪”的一声,温禅站得远远的都听得见。
他当即就生出些许怯意,想要回宫去,可是皇帝了解他的性子,专门派了侍卫监督,硬是押着人走到梁宴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