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请更衣(37)
“你又胡说。”姑娘笑骂他一句,对问话那人道,“我们从神梧之巅而来,不过是从此处路过,各位可千万别把我们抓送官府啊。”
姑娘俏皮的调侃引得众人笑出声来,方才的恐惧气氛也被消弭,纷纷开口邀请两人到自家喝茶用餐。
唯独温禅看着这两人,心中有隐隐不安。
正当两人忙着拒绝时,忽而从半空中传来一阵笑声,娇媚入耳。
身边的梁宴北传来一声轻轻的疑问,“咦?”
温禅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裙女子立在酒楼的瓦顶之处,披着的外纱被风撩起,露出些许肌肤嫩白的肩头,无端引人垂涎。
女子就是之前在酒楼二楼站在中间起舞的那个,脸上依旧蒙着淡紫色的面纱。
青黛细眉之下,微微弯着的眼睛尾处各有一点朱红。
谁也没注意她是何时站到那上面去的,她怀中酒坛已不见,细白的手指轻捏着外纱,掩着嘴笑。
那少年看见她的瞬间,双眉又拧起。
而他师姐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对女子带着轻蔑的笑有些不满,扬声问,“不知这位姑娘在笑什么?”
“我笑你们神梧之巅的人不知死活。”她说话时软绵绵的,尾音拉得很长。
“你这人说话也忒自大狂妄!又是打哪来的?”有人在下面冲她问。
江湖人,见面招呼无非就是先问你来自哪门哪派,若是没什么名气,只管拳脚相对,若是有名气的或是惹不起的,再论长短。
女子媚眼一转,根本不搭理这问话的人,径直对少年道,“今日你们扰我清净,我便先取下这小女娃的头颅做个警告,留你一条命回去知会你们门派的那些人,速速离开五月岛。”
“否则我便要你们都有来无回。”
“好生不讲道理!”姑娘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
动手的明明是小师弟,怎么无端要取她的命?
少年嗤笑,完全不把女子的威胁放在眼里,“痴人说梦?”
他的眼眸微眯,“一只成了精的山鸡,也敢青天白日之下造次?”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原来这是还真有妖精啊?”
“山鸡也能修成精?”
“看着跟我们没什么两样……”
温禅也有些诧异,“这鸡要修炼多少年,才能修出这副模样啊?”
耳旁传来轻笑,梁宴北压低声音,“不是山鸡,是鸟,那少年故意羞辱她才那样说的。”
温禅震惊的看向他,“你如何知道?”
“这女子头顶两色冠羽,原身应当是朝凤鸟。”他答。
“你怎么能看见?”温禅又看了看女子,分明就是正常姑娘的模样,哪来的两色冠羽?
他惊得瞪大眼睛,等梁宴北一个解释。
梁宴北听后也觉得纳闷,“你看不见?”
正常人都看不见吧?
温禅神情古怪,“你这双眼睛……有点问题。”
梁宴北再次朝女子那看,还是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女子的头上顶着两色冠羽,他咂咂嘴,“……也许吧。”
两人说两句话的功夫,少年不知又说了什么话,彻底激怒了女子,她双眉紧拧,狠厉的瞪着少年,声音都变了调,“你在找死!”
她化掌为爪,俯身往下冲来,速度极快。
少年反应迅捷,一手推了自己师姐一把,一手往上一抬,银色长剑再次出现,被他握在手中。
他反手将长剑横在自己面前,正巧挡住了飞来的利爪。
指甲与剑刃相撞,发出争鸣刺耳的声音,一层气流自两人周身猛地荡开,往方圆冲出。
聚在周围看热闹的众人都被这股强大的气流冲撞得往后飞起跌在地上,就连少年的师姐也倒退了数尺,靴子在地上滑出两道痕迹。
然而怪异之事紧接而至。
那层气流在触碰到温禅与梁宴北两人时,不知是从哪散发出来的另一股气流与之相撞,竟将气流反弹回去。
正在对峙的两人猝不及防受到这股力的攻击,皆被冲得身形不稳,连连后退。
一干哀声痛叫之中,只有两人一脸迷茫的稳稳立着。
稳住脚步后,少年和女妖同时抬头,惊愕的朝着梁宴北与温禅看,确切的来说,是朝着梁宴北看。
女妖的脸色扭曲一瞬,忽而吐出一口鲜血来,染污了面纱,空中漫开奇异的味道。
她眼神十分怪异的盯着梁宴北。
惹得温禅也疑惑的看他。
梁宴北自己也二丈摸不着头脑,对温禅道,“都看着我做什么?”
女妖约莫是受了伤,不想再战,长袖一挥整个身子化作雾气,消失在当地。
而那少年也没有去追的心思,把长剑收了,抬步走到梁宴北面前,拱手施了一礼,“不知兄台师从何派?”
“无师,也无派。”梁宴北照实回答,“我是西凉人。”
少年满脸疑惑,“这就奇怪了……”
“小师弟,你怎么了?”那姑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道,“咱们还是快回去,将此事上报给师父,由他定夺。”
少年点点头,对梁宴北又施了一礼,看起来竟很是尊敬,“在下鹿绍卿,师从神梧之巅,望下次有缘再会。”
梁宴北稀里糊涂的还一礼,报上自己的姓名,“梁宴北。”
鹿绍卿?这名字有些耳熟。
温禅默默的想着。
道别之后,少年带着他师姐离去,留下一群哀叫不止的人。
好在没人真正受伤,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自顾自喊了一会儿,也就爬起来,见两人不见了,都四处寻找喊问,极少有人注意到梁宴北和温禅。
两人离开那条街道,前去空地牵马,梁宴北发觉温禅总是看他,终于忍不住有手掌遮住温禅的眼睛微微推了一把,“别总用古怪的眼神看我。”
温禅微惊的睁大眼睛,心道胆子不小,都敢伸手推我了。
毫不夸张的说,他怀疑身边站着的是个假的梁宴北。
“愣着干什么?”梁宴北把马牵过来,缰绳递到他手上,“走啊。”
☆、二毒
温禅一路上都在想着方才梁宴北身上发生的怪事, 想破了脑瓜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回到了城主府,管事杨林率先迎上来,与梁宴北说了几句客套话。
一回头,发现温禅还在出神,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想什么呢?接下来去哪?”
温禅的思绪被打扰, 没在意他的小动作,迷迷糊糊问道,“什么?”
“不若咱们去看看你那被抓走的三个下属, 应该能问出什么。”他直接道。
如此一提,温禅骤然想起正事来,连忙赞同,催人带他们去见阿福, 把先前一直思考的问题抛之脑后。
府中的下人将两人带到一处较为偏静的住处,门外守了两个下人, 一见到温禅和梁宴北,匆忙施礼。
“城主大人早前吩咐过,若是两位前来,直接进去便是。”其中一人低头恭敬的说着, 顺手将大门推开一扇,将腰一躬,“请。”
这是头一次府内的下人对他们这般毕恭毕敬,温禅忍不住多看两眼。
“公子……”
正当温禅想进门时, 斜上方突然传来阿福的叫声,带着满满的幽怨。
他抬头看去,就见阿福和琴棋扒在墙头上,齐齐的朝下看。
阿福一见温禅,就开始抽抽搭搭的哭,“公子,阿福冤枉啊——”
温禅指着他道,“你赶紧下来,别摔着。”
说着他走进院中,就见书画迎面上来,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是属下行事莽撞,给公子添麻烦了。”
阿福和琴棋也从墙头上爬下来,跟着跪在书画身边。
“小的真的没有毒杀姚二……小的不敢啊……琴棋虽然敢,但他不会……”阿福哭得厉害,不知是委屈的还是害怕的,有些语无伦次。
“属下也不敢……”琴棋默默看了阿福一眼。
梁宴北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你好好说话,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你们都先起来,进去再说。”温禅无意怪罪他们,见三人都没有受伤的样子,暂时松一口气。
三人之中,书画最是无辜,他为了保护阿福才被牵连抓起,所以温禅问话的时候,他基本上没有回答的时候,就满怀愧疚的坐在一旁。
“我问你们,有人说亲眼看见你们去往姚二的住所,这事可是真的?”
“确实不假。”阿福还在啜泣,琴棋便回答道,“我们昨夜为公子寻吃食,许是撞上了下人们的饭点,走了一段路也没看见能问路的人。”
“正当我和阿福商量着要不要出府买时,迎面走来一女子,是她向我们指了个方向,说那里会有吃食。”
“先前不知,去了之后无功而返,后来我和阿福才得知那便是姚二的住处,想来是那女子故意指引我们往那处去。”
“那女子长什么模样?”温禅听闻,猜了个十之八九。
定然是有人故意利用前两日他们与姚严鸣起冲突一事做媒介,先杀了姚二,再嫁祸给他,如此一来,以结仇杀之的理由正合适。
琴棋认真想了一下,道,“柳眉杏眼,姿色出挑,个头中等,身着杏黄色衣裙,妆点素雅,发中仅钗一碧色白珠簪,面上并无明显特征。”
按照他的描述,温禅在脑中大概还原一下,叹道, “这样的人,大街上比比皆是。”
琴棋歉然的低下头。
温禅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查到真凶,还你们清白。”
三人都有些垂头丧气,面对温禅的打气也无甚反应。
梁宴北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慢悠悠的开口问,“你们去姚二那边时,有没有看见他?”
琴棋脑子转得快,知道他口中所指是姚严鸣,便答,“看见了,当时他正提着一坛酒往房中去,并没有瞧见我和阿福。”
“为了不生事端,我们当下就离开了。”
“就是说,在你们看见他时,他还好好的?”温禅问。
“看上去气色不错。”
“保不准,是那坛酒出了问题。”他道。
“其实这命案很好查。”梁宴北笑眯眯道,“毒杀姚严鸣的人,显然知道姚孟平爱子心切,又在五月岛独霸一方,必然二话不说把凶手杀之泄愤。”
“所以他除了栽赃嫁祸之外,基本没做掩饰。”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姚孟平行动受阻,前有百晓后有唐门,还加了城主从中插手,导致事情一拖再拖,我约莫他现在正忙着销毁罪证。”
“你知道是谁了?”温禅见他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猜了个大概。”
温禅一喜,忙站起来,“那我们快去阻止他销毁罪证。”
“不急。”梁宴北按住他的肩,“还要再等等。”
他闻言又坐下来,虽没有点头应答,但也是默许。
身边的三个下属都对温禅太过信任梁宴北一事表示惊讶,却没人敢开口问。
梁宴北说猜到真凶在销毁罪证,他第一反应不是问何人,而是要前去阻止。
梁宴北说再等等,他就立马静下来。
许是温禅自己也觉得不妥,停顿片刻后抬头问他,“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