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沉迷了以至于父母要反复跟他商量:咱不看了咱睡觉好吗,都已经凌晨四点了,咱明天再看行不?
解释半天,江耀都弄不懂他们的意思。
毕竟那时候自闭症还很重……
陆执有时候想想,都觉得他父母太不容易了。
照顾一个自闭症的孩子,需要付出非常非常、非常多的精力。更何况那时候他们两位都正处于事业上升期。
江伯父正在参与一个国际联合的重大科研课题,项目正在关键阶段,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扑在实验室里。
徐伯母则是面临代表国家进行世界巡演的机会。一旦确认由她担任首席,那么她在华国芭蕾舞史上,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结果是,徐伯母抢在丈夫之前,主动辞去了国家芭蕾舞剧院的职位。
理由很简单。
徐伯母笑着说:儿子当然是跟妈妈亲啊。让你这个大老粗来带儿子,我在舞台上都不会安心。
江伯父为此深感内疚。
这份愧疚与感激,一直持续多年。
并且在陆执和江耀一起回家的时候彻底爆发……
就,也挺好理解的……
毕竟是他们两位付出了这么多精力心血,牺牲了这么多才好不容易养大的宝贝儿子……
结果却跟一个男人跑了。
呃,也不能说是跟着陆执跑了。
毕竟最开始江耀是被拐卖,被卷入变异种事件。陆执在【游轮拍卖案】里把他救出来。
后来江耀自己又发生变异,成为高度污染的临界变异种。没办法回到家里,否则家人分分钟被他污染,原地变异。
就连陆执都是靠着一大把一大把吞药才勉强维持在他身边的。
污染物拮抗剂对人体的危害虽然小,但江耀的父母毕竟年纪都上去了,宝贝儿子非但变成高危污染源,而且已经宣誓成为执行者满世界地执行危险任务。
要跟他的父母解释江耀的事,陆执光是想想都头大。
头大归头大,终究还是做了。
那天雨很大。
那天,身高一米九的退役特种兵、现役S级执行者陆执,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和前芭蕾舞演员,用扫帚和拖把,打得滚进雨里滚进泥里,超狼狈。
就……
陆执也没想到这两位看上去优雅文静的上流人士,会选择这么朴实无华的殴打方式……
关键是,江耀也没出来护着他。
和偶像剧里完全不一样。江耀根本没有和他一起跪在雨里!根本没有护在他身前大喊“你们别打啦要打就打我吧!”
……不存在的。什么偶像剧。
江耀可是自闭症患者,有理解障碍的好吧。
现实就是,江耀不能理解父母为什么要暴打陆执,他也不理解陆执为什么老老实实站着闷头挨打。
但他觉得,一个愿……两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问题。
虽然不太懂。
但他不懂的事情多了去了。
何况陆执本人都老老实实站着了,就表示陆执是想要挨这顿打的。不然他早就跑了。
#只要是陆执想做的事情江耀都会百分百支持!
……所以最后陆执差点被打断腿……
就,很惨。
总之,经历了一些鸡飞狗跳之后,江耀的父母终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就是儿子今后也会跟陆执一起生活。
其实江耀现在已经很克制。他学会收敛自己的气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自己污染物的外溢。
但这是在他有自主意识的情况下。
当他睡着以后,会有无数黑色触手不受控制地从身体里涌现出来。
那是陆执无数次亲眼看到的场景。
在那种时候,哪怕是每天大量吞服拮抗剂和san值稳定剂的陆执,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更何况作为普通人的江耀父母。
哪怕只有一次,江耀如果无意间泄露污染物,那么他的父母就会在超高浓度的污染物侵袭中瞬间恶堕,再也无可挽回。
此外,江耀在管理局的工作,也无法向二老如实告知。
如何解释他一年365天里有366天都要出勤的事实?
所以终究是陆执承担了一切。
在二老那里,事情的真相就变成,陆执意外捡到被拐卖的江耀,而江耀又意外地很黏他。陆执本来想去警察局帮江耀找家人,结果江耀不知道为什么一进警察局就发疯……一来二去事情就搁置了……两人相处得也挺好……江耀的自闭症逐渐改善,终于想起寻找家人这一茬……
狗屁不通的鬼话。
但江耀的父母居然相信了。
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当他们用拖把扫帚在瓢泼大雨里把陆执揍得屁滚尿流揍得满地乱跑越跑越远时……
跑出一定距离以后,江耀就急匆匆追出来了。
追也没追多远。就站在雨地里看着。
也不上来阻拦,也不哭不闹。
就安安静静站着,看着。
看着陆执挨打……
脸上有些许疑惑表情,但很快又释然了。
一直很安心,很安静地看着陆执,挨打。
江爸爸徐妈妈茫然地对视一眼,心里渐渐咂摸出点滋味来。
至少,“江耀很黏陆执”,这一点,不是谎话。
类似于人机分离超过XX米自动爆炸。
二老揍着揍着,把某S级执行者揍得连滚带爬滚出几百米,离得江耀远了。
江耀开始感到不安,所以追出来了。
以江耀的自闭症情况,他又不会表达“你们不要打啦”或者是“你们要打最好在我面前打不然离得太远我会没有安全感”。
所以他只能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追出来。连伞也不撑,就站在瓢泼大雨下面,看着自己爹妈继续揍人。
行吧。
儿大不中留!!!
江爸爸徐妈妈含泪接受了现实。
江爸爸徐妈妈,最终还是让两人进了家门。
主要是……儿子淋湿了!
才不是想让那个臭不要脸的退役特种兵进来洗澡换衣服!!!
不管怎么说,总之陆执也算是见过了江耀的家长,也得到家长的同意,让江耀可以继续和他在一起了。
代价也挺小,也就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几百米,被普通平民用扫帚拖把打得鼻青脸肿而已。
咳咳。
只要不被其他人知道,也不算丢脸!
……回到现在。
出于安全考虑,陆执在这次任务之前准备了大量海战相关的安瓿药水。
海战他其实挺擅长的,不过这次特殊就特殊在,科考船会下沉到一万米左右的深海。
到了这个位置,很多情况都会变得复杂。
首先,万米深海,是阳光绝对无法到达的地方。一切全靠潜艇设备照明,视野非常受限制。
其次,人类对深海的了解始终太少。近年来由于某些不可说的原因,海洋污染也日益严重。浅海区域已经出现无数海洋谱系变异种的观测记录。
深海的情况恐怕也不乐观。
因此公费旅游归公费旅游,在陆执内心,他真正的想法是:让江耀来旅游,他负责警戒。
反正潜艇下沉到一定深度以后,外面的景色就开始黑漆漆的一成不变了。除了偶尔路过舷窗的迷之深海生物以外,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也就江耀,能扒在舷窗上,一盯几小时,仿佛那浓墨夜色般的海底景色有多好看似的。
他喜欢看就让他看去吧。
陆执在潜艇上巡视过一圈,正要原路返回江耀那边,却见江耀匆匆忙忙地奔他而来。
陆执问:“怎么了?”
江耀回答:“水母。”
“什么颜色的水母?”陆执随口问着,习惯性地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江耀却抓住他的手,拉着他朝舷窗走。
陆执跟着江耀来到舷窗前,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科考队成员。大家都在仰头,还有人在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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