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想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说说话,自然是不用点灯的。
火光亮起,藏锋举着油灯四下张望,寻找有人来过,或者还留在李家的痕迹。
唐镜跟在他身后,也将李家里里外外摸了一遍。他留意的是房梁、衣柜这些可以躲人的地方。不过李家大约也是人少的缘故,家居摆设都非常简单,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反倒是回到堂屋之后,门背后两个叠放的竹筐让唐镜觉得有些眼熟。
邵家玉器铺的柴房里也有几个这样的竹筐。
唐镜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毕竟竹筐是普通百姓家里很常见的东西,家家户户几乎都会有的,李家会有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唐镜转过头,却见藏锋也盯着角落里的两个竹筐。
“怎么了?”
藏锋轻声说:“这里是李春娘的住处,女性在房屋布置方面讲究总是多一些。这样的东西放在堂屋里……”
唐镜留意堂屋的布置,果然如藏锋所说,虽然家具摆设都只是寻常物件,但确实都处处整洁得体。
藏锋走过去仔细打量那一叠竹筐,又伸手摸了摸筐底,拈起一些尘土凑到等下仔细看了看。
唐镜就觉得他的眼睛亮了,正想问问他有什么发现,藏锋已经起身了,他指了指卧房的方向,轻声说:“去那里看看。”
两人刚起身,就听门外的街道上有人骑马经过,马蹄声敲在石板路上,在夜色里听来自带一股肃杀之气。
一个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吆喝起来,“富贵街的街坊,都给老子听好了!老老实实留在家里!不许互相串门!不许到处乱跑!胆敢违令者,一律捆送邵家山矿场做苦力!”
屋里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人说话的语气实在不像是官差。
“西城门破了?”唐镜觉得不可思议,不久前他们还在猜疑有知情人放火,是为了警示镇上的百姓,其实黑风寨的人还没有下山来。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家已经进城了。
藏锋摇摇头,拉着他的手快步走进了李春娘的卧房。
卧室里还是那副样子,被褥床铺、桌子上女子用的妆奁,都整整齐齐摆放在原处。唐镜随手掀开衣箱,见里面的四季衣物也都叠放得十分整齐,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唐镜阖上衣箱,一转头就见藏锋把油灯放在床前的地板上,正半蹲在床前,探头往床下看。
李春娘家的床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松木架子床,四角有床柱,搭着青布床帐。床下方有脚踏。整体看上去是简单大方的款式,也没有雕花之类的复杂装饰。床下被灯光照着,显得光秃秃的,没有杂物,也没有什么灰尘,比唐镜预想中的样子要干净许多。
“怎么了?”
唐镜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极为模糊的叫声,像有人挨了打,忍受不住疼痛发出的惨叫声。唐镜转头四望,却无法分辨叫声是从哪一个方向传来的。
再回头时,就见藏锋手掌着地,已经钻进了床底下,在地板上一寸一寸地摸索起来。
片刻后,他轻声喊唐镜把油灯挪近一些。
唐镜连忙把油灯放到紧靠着床边的地方——不能再近,再近就要把床帮给点着了。
“行吗?”唐镜问他。
藏锋答应了一声,唐镜就听见极轻微的咔哒一声响,好像藏锋摸索的时候触动了什么开关。
但藏锋的动作却是停住了,他转头对唐镜说:“悄悄出去,把后门的门轴拉开。然后马上回来。要快!”
唐镜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事情的紧迫性,不敢耽误,快步往外跑。
这个时候,左邻右舍都已经被闹醒了,狗叫声此起彼伏,还不时传来几声小儿的啼哭。颇有种人心惶惶之感。只是门外马蹄声来来往往,没人敢贸贸然就跑出去看热闹。
唐镜按照藏锋说的那样,一路跑到后院门口,将门轴取下,然后也顾不上考虑门外又是什么情形,转身就往回跑。他虽然还不大明白藏锋这样安排有什么用意,但他不会害了他们俩,这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李家院子不大,唐镜也没用多长时间就赶了回来。
藏锋还趴在床下,见他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你赶快把床铺弄乱,衣箱也打开,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人来过,搜刮之后又带着细软跑了。”
唐镜离衣箱最近,先把衣箱打开,伸手在里面乱搅一气,又拽出一件薄衫扔在地上,然后走到桌边,在李春娘的妆盒里翻了翻,挑出几样看着略值钱些的小玩意拢在袖子里。被他拖出来的小抽屉就那么歪在桌面上。
唐镜左右看了看,又把床铺上的被褥拽了一把,枕头也掀开,这样看着就有些像是被人乱翻过的样子了。
唐镜做完这些,就听门外的喧哗声一下就变大了,狗叫声也越发激烈起来,唐镜侧耳倾听,似乎就在这条街上,相隔一户或者两户的距离,有户人家被撞破了大门,外面的人冲进去了——具体是什么人,是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还当真是黑风寨冲进城里来打劫的土匪,现在还不好说。
但形势明显不好了。
藏锋说:“油灯递给我,咱们这会儿只能下去躲一躲。”说着手底下一用力,将一块盖板抬了起来,露出一个二尺见方的洞口。
藏锋就是发现了这个洞口才不敢随意离开。洞里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把唐镜留在屋里,他不放心。反而去外面取门轴的事虽然看着冒险,但时间上还是赶得及的。
唐镜手里拿着油灯,探头往床下看,就见一块厚重的木板,表面做出了地砖的颜色和花纹,别说是在夜里,就算是光线不那么明亮的白天,也让人轻易看不出什么来。
木板被藏锋推到了一边,从洞口往里看,除了脚下铺了台阶,周围都还是坑洼不平的土墙。一段窄窄的楼梯向下延伸,前端没入了黑暗之中。大约是外面太喧哗,他们听不到下面有什么动静。
唐镜看到洞口和台阶,就明白藏锋刚才为什么会打发他出去跑腿了。但轮到他们都要下去的时候,他却并不想让藏锋走在前面。
藏锋就算身手再好,也总有反应不够快的时候,唐镜觉得这种打前锋的工作,应该交给他来做。
藏锋还在迟疑,唐镜已经率先走下了洞口,然后回头示意他将头顶的洞口阖上。他将精神力平均分布在他和藏锋的周围,在他们身外制造出一个小境界。
周重明给他解释过,“小境界”其实只是天门道的结界法术当中最寻常的一种防御性质的法术,只不过因为唐镜精神力太强悍,所以效果显得有些不同凡响。
像芥子园周围的结界,也是“小境界”的一种,但它直接按照施术者的心意,稳定且持久地改变了结界内部的温度和气候条件。
有一点让唐镜感到意外的是,在莲花峰上布下结界的人,并不是他们的师父严壑。听周重明的意思,有可能是严壑的师父和师叔合力布下了这道结界,总之这也是师门历史上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但这两位大人物的具体情况,好像带了几分禁忌色彩,门下弟子都不允许随意谈论。所以具体情况周重明也不大清楚。
不过听林怀武和袁录的意思,是说严壑的师弟对这些事是知情的。他们曾经跟老八老十商量过,打算从师叔这里套出点儿内情出来。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
藏锋抬手触到身旁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柔韧的膜,便明白了唐镜的意思。他素来果断,见唐镜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便放下了心头的犹疑,嘱咐他说:“你在前面……要当心。”
唐镜与他对视,他感受到了藏锋的叮嘱里满满都是对他的关心。
这一霎间,唐镜心里涌起一种陌生又喜悦的豪情。眼下这情形需要他们并肩作战,一起去寻找、去解决真相。
而藏锋,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把信任交给了他。
从他们头顶上方隐隐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的说笑声和呼喝声。
唐镜和藏锋在油灯昏暗摇晃的灯光里对视一眼。虽然他们都知道李家不可能避免被人洗劫的命运,但这些事就在他们身边发生,还是令人心生感触。还好李家是一座空宅,没有什么人在家,否则还不知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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