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门楼还是飞檐下的木匾,看上去都是很有年头的古物了。
唐镜恍然间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的景色像一幅徐徐展开的古画,而他正踏着台阶,走进这幅古画里。
唐镜放慢速度,一路欣赏着庭院里的景色,一边活动着手脚,还没走回自己的小院,就见陈玄融从竹林中快步走了出来,一见他,立刻就松了一口气,“你这是……去跑步了?”
他身上仍穿着青色的袍子,走动的时候,衣袂飘动,还真有几分飘然出尘的仙气。
唐镜点点头,“师兄早。”
对他来说,跑步是最简单的锻炼方式了。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弱,肌肉也绵软无力。他刚开始跑步的时候,呼吸都有些跟不上。
这让唐镜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毫无自保的能力,这不是成了人家圈里养的肥猪吗?
陈玄融上上下下打量他,“锻炼锻炼也好,你体质比较弱,我记得你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怕冷,一到冬天就不肯离开芥子园,还是这几年才好些了。”
唐镜心里一动,“芥子园,为什么比外面暖和?”
陈玄融诧异的挑眉,“这个也忘记了?这里有师父布下的法阵啊。”
唐镜,“……”
听起来好玄妙的感觉,法阵又是什么东西?!
陈玄融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也跟着叹气,“先不说这个,你快去洗漱,换衣服,我带你去道观那边看看,跟那边的师兄们一起上早课,然后去斋堂吃饭。”
唐镜对早课什么的并不感兴趣,但能走出这一片山林,四处看一看,他还是很乐意的。不管出现在什么地方,了解周围的地形,这是他之前受训时学到的最基本的知识。
唐镜匆匆洗漱,出来的时候,陈玄融已经帮他把衣柜里的道袍取了出来,又嘱咐他里面也穿的暖和一些,毕竟从芥子园到道观这一路是没有法阵护持的。
自从确定了唐镜的“失忆”,陈玄融就不自觉的将他看成了一个病号。
离开芥子园的时候,陈玄融还催促他披上了一件很长的厚斗篷。即便这样,走出芥子园的地界之后,唐镜还是感觉到了山中冬日的酷寒。
他跺跺脚,试图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师父也去早课?”
“等到了道观会好一些,”陈玄融安慰他,“那里也是有法阵护持的……师父不去,他有自己修行的地方,观里的早晚课他一般都不参加。”
“这里还有别的师兄弟吗?”
陈玄融有些可怜的看着他,“大师兄带着老五、老六去京城了,你要知道,国家也有专门的机构管理修行者。老八、老十被小师叔带去了南边游学,这里只剩下咱们俩。”
唐镜迟疑了一下,“我是……排行十一的?其他的呢?”
“都没了。”陈玄融有些伤感的叹了口气,“这个以后再说。或者过几天你自己就想起来了……师父说了,你这个情况需要好好休息。”
唐镜对此不置可否。他跟原来的唐十一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想起什么来?
“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是啊。”
唐镜露出手腕上的伤疤,“那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陈玄融看着他的手腕,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唐镜微微眯起眼。陈玄融的表情是做不了假的,但要按照他的说法,他们师兄弟从来没有分开,唐十一身上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他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但这也说不通,唐十一割腕,难道会对陈玄融造成什么影响吗?
唐镜放下衣袖,淡淡说道:“没什么,昨天洗澡的时候注意到的。好了,这件事我不想再提,你也当不知道吧。”
至少要在那个希望陈玄融不记得的人面前,做出不知道的样子。
陈玄融大概没想那么多,他看着唐镜的目光里只有满满的自责——他觉得作为师兄,自己是失职的。
他对唐镜太忽视了。
穿过竹海中的小路,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莲花峰的边缘,从这里望出去,山峰周围云雾茫茫,只有不远处高大的山峰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云雾之中。
有钟声远远传来,缥缈的声音,宛如仙乐一般。
莲花峰与天门山主峰之间有拱桥相连,古老的石桥,一块一块搭叠在一起,仿佛自天外飞来一般。桥墩上还雕着憨态可掬的石兽和各种神奇的花鸟图案。
陈玄融看出了他眼神里的好奇,轻声解释说:“飞来桥还是祖师爷初到天门山的时候建起来的,据说造桥的技术现在已经失传了。”
唐镜心中充满赞叹。不仅仅是为制造的技术,而是站在桥上,眺望远处的景色,真的会有一种……已经来到仙境的错觉。
飞天桥的另一边就显得有人气多了。山路上铺着石板,每隔一段路还能看到有苦行道士在做清扫工作。
陈玄融带唐镜去的地方是念早坛功课的上律堂。
一路行来,道观占地之广、人数之众,远远超出了唐镜的预期。他觉得自己需要调整一下认知,因为这个“天门道”远比他预期的规模更大。
道观里诵读早课自有一套规矩,唐镜对此一无所知,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陈玄融学,还好旁人并不太注意他,倒也顺顺利利地蒙混了过去。
上完早课就是大家排队去斋堂吃早饭了。
一样规规矩矩地排队,一样要遵守各种规矩,吃饭的过程中也不许交头接耳,东张西望。还好斋堂的饭食味道还不错。
早膳之后,道观里的道士们就要由经师带领去玉皇殿诵经。这个诵经课,严壑的弟子们就不参加了,他们会返回芥子园,学习门派里一些不外传的知识。
如今唐镜处在一个空白的状态,完全就是门外汉的水准,根本用不着找严壑上学。
“师父已经把补课的任务交给我了。”陈玄融带着唐镜穿过飞来桥,回到了芥子园,直接将他带回了自己的书房。
在这里,陈玄融开始给他讲“天门道”最基础的一些知识,希望能借由这种基础课程来唤醒唐镜的记忆。
而唐镜异于常人的学习能力,也让陈玄融坚信唐十一会很快想起过往的一切……包括他手腕上的伤疤。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严壑始终没有出现。
但唐镜知道,陈玄融几乎每天都会去见严壑,他正在学习的东西,是由严壑来亲自教授的。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陈玄融应该已经将唐镜告诉他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严壑。
这也是唐镜为什么隐瞒了藏锋的原因。
藏锋说过他的师兄他都认识。“认识”这种程度的关系,有可能是友好的认识,也有可能是敌视的认识。
他不信任这些人,在没有确认他们对藏锋抱有什么样的态度之前,他都不打算提起这个人。
藏锋是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主动帮助他、维护他的人,他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将自己的衣服、食物都拿出来与他分享,他甚至还分给他半张床。
对唐镜来说,藏锋的存在,远比这里的所谓师门重要得多。
唐镜合上书本,正打算去洗漱的时候听到了一阵铃声。
他在房间里翻了翻,从床铺与床头柜之间的缝隙里摸出来一个正在振铃的手机。这东西他曾见陈玄融用过,他还以为山上条件不大好,只有陈玄融才有。
电话果然是陈玄融打来的,他问唐镜,“师父让我问你,这几天休息的怎么样?头疼吗?精神疲惫吗?”
唐镜皱眉,“不疼,也不疲惫。怎么了?”
陈玄融说:“我刚才在师父那里上课,师父说,如果将你放入同样的境况中去,会对你的大脑产生一定的刺激,这种刺激很有可能会让你的记忆有一定程度的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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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融:道门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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