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的眼睛里涌出了大颗的泪珠,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但悲伤的情绪汹涌而来,根本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她把脸埋进手掌中,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付青青的父母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前安慰她。付青青就势扑进了母亲怀里。
唐镜转头去看严壑,却见他仍是那副神仙似的派头,仿佛唐镜之前经历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陈玄融则是满脸问号,显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付青青到底不是前世那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情绪的崩溃也很快被她控制住。她从母亲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再次看向唐镜的时候,双眼仍湿漉漉的,脸上却是一种释然又轻松的表情。
“多谢道长。”付青青躬身行礼,“我仿佛想通了什么……”
唐镜回礼,心想不止是她,他自己其实也有一些感悟。
比如在之前的两次经历当中,他只觉得满心愤怒,因为有罪之人所做下的恶事,终究没有得到改变。
但在经历了付青青之事,唐镜忽然觉得,他所做的这些事也并非全无意义。
付青青当年被童家所害,活活烧死在了瓷窑里。这桩惨案在付青青的灵魂里留下了极深刻的烙印,哪怕转世重生,也依然会对结婚成家有着非同一般的戒心——灵魂遭受的创伤,往往比身体上的创伤更加难以愈合。
有了这样的遭遇,付青青只记得童家上下所有的人都是害她之人,公婆、妯娌,甚至是童家花钱雇佣的仆人。
她辞别父母亲人,嫁入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虎狼窝。
而唐镜和藏锋的所做所为,让这段惨痛的记忆有了另外的一种可能性:哪怕嫁入了虎狼窝,也并非死路一条,会有人出现在她的绝境里,帮助她,拉着她一起回到安全的岸上。
世上有恶人,自然也有好人。
这样一段人为改变了的记忆,会给她遭受创痛的灵魂带来抚慰,对那一道纵然转世亦无法忘怀的伤疤,进行了一场治疗。
唐镜觉得自己此番所为,就是承担起了一个医者的职责。
这让他心中油然生出了一种成就感,以及对自身的重新审视和定位。
在来到这个仙宫一般的莲花峰之后,唐镜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一番感悟拿去跟藏锋分享。但眼下显然时机不对。虽然送走了付青青一家人,严壑和陈玄融还端坐在法坛上,从前几次的经历来看,唐镜这个做弟子的,是必须要在任务完成之后跟师门中人好好汇报一下的。
唐镜耐着性子把童家的经历讲了一遍。
陈玄融听说他竟然真的回到了付青青转世之前的年代,惊得目瞪口呆。之前唐镜失忆,连最基本的道家经文都忘得一干二净,别说道术的运用,连符箓都是现学的……他确实没料到唐镜能进入付青青前世的遭遇之中,并且还能把事情处理的这么好。
“阿镜,”他看着自己的小师弟,有些敬畏的赞道:“难怪师父和师兄都说你资质好……确实比我强多了。”
唐镜被他夸的愣了一下。原来师父和师兄都这样夸过唐十一吗?那他又是因为什么事才想不开,要在自己手腕上来一刀?
唐镜私下里也琢磨过这个问题,但师门里的师兄弟们死的死,走的走,唐镜连自己到底跟他们有没有结过仇都不清楚,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寻找线索。
他也想过要不要直接问严壑,但几番犹豫,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许是因为严壑“师父”的身份吧,面对他,唐镜总有一种特别心虚的感觉,觉得是自己霸占了人家的徒弟。
严壑也正在打量唐镜,见他脸上并没有骄矜之色,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符箓一道,变化多端,这些日子跟你师兄认真学习,自己也要多加揣摩。”
师兄弟俩人一起点头答应。
回到自己的小院,唐镜又把之前唐十一的笔记翻了出来,打算好好研究研究。
他能看出唐十一是个挺认真的孩子,笔记记得一丝不苟。之前唐镜对符箓完全不懂,更谈不到什么心得体会,笔记上的内容自然也看不懂。现在他已经跟着陈玄融学会了如何控制“风”、“火”的符箓,自己也有了实战的经历,再看这些笔记,终于能看得进去了。
“天门道”一派的符箓,以驱邪保平安一类的符箓居多。这些符箓说白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功效,求平安符、驱邪符的人,多半也就是求个心安。
其次就是遇到了祸事,求转运、求解厄的符箓。这些符箓通常多由执事来书写,符文上带有他们注入的精神力。
有修为的道长精神力也多半较为强大,他们投注在符箓上的精神力就相当于留下了一缕自己的意识。他们不但可以通过符箓观察施主所经历的事,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之内帮助施主抵挡危险。
这种符箓就比较难求了。因为精神力的消耗,对普通修行者而言,也是不易补充的。
至于再进一步,像严壑这一派可以呼风唤雨,召唤自然力量的符箓,外界几乎是看不到的。这些符箓,即便是修道之人也难得一见,能催发符箓,运用自如更是需要种种严苛的条件。
这就属于师门不外传的秘术了。
唐镜觉得自己能穿到唐十一的身上,实在是占了便宜。否则别说有机会学习这样的秘术了,恐怕都没机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奇幻之事。
尤其有了童家的一番经历,唐镜对于学好天门道的法术一事也真正重视了起来。无论落到什么样的环境中,他都要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入夜之后,唐镜试着给藏锋打电话,没想到铃声刚响就接通了,就好像藏锋也正拿着手机似的。
唐镜有些惊喜,“藏哥,你也回来了?”
藏锋笑着打趣他,“我比你略晚一些。你可是天师,让付青青摆脱了死境就能名正言顺地消失,我不行,我只是个私家侦探呐。”
唐镜忙问他,“后来呢?”
他能被弹出付青青的意识,可见后来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危险了,但唐镜还是很想知道在这个梦境里的人接下来会怎么生活。
“付青青被石出和乔先生接走……乔先生就是付大哥在报社工作的那位同学。他们来接付青青之前,已经雇好的车马,连护送的镖局都定好了。一路平平安安的把人送回了清远,我和石出从付家告辞离开的时候,听说付青青已经说服了自己的父母,打算出国去念书了。”
唐镜不由得松了口气,“换一个环境,过一段时间,她应该会振作起来,走出过去的阴影。童家呢?”
“童家花了一大笔钱去为童嘉铭脱罪,”藏锋说:“这件事木司徒他们几个才是主谋,而且他们有前科,主谋的罪名落在了木司徒的头上。”
唐镜觉得这样的结果太便宜童嘉铭了。但当时那种世道,大把的银元花出去,哪里还能讲理。
藏锋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安慰他说:“童家为了救出童嘉铭把家底都快掏空了,童家的大少爷又卷了一笔钱跑了,现在他们还在到处抓捕这位大少爷呢——童家这一次算是元气大伤,估计很难再翻身了。”
唐镜从没见过大少爷,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但童家老爷太太不重视这人,二少爷童嘉铭也随意利用他,这些事唐镜还是知道的。
“种瓜得瓜,”唐镜说:“谁让他们一直也没把大少爷当成是自己人呢。何况童太太还不是他的亲妈,能有什么感情?”
童家的人但凡对这位大少爷重视几分,童嘉荫也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缩在偏院里读书,家族生意的边儿也摸不到。
何况他们还逼着他娶一个跟自己弟弟有瓜葛的女人。
但凡男人,哪个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你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这就不知道了。”藏锋说:“不过这小子是有些心机手段的,他手里又有钱,离开了童家之后,估计也不会把日子过得太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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