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色将暗,所有人都聚集到了病房那。
其中患者参与者们躺在床上,护士参与者们则按照白天分配好组合站在对应的病患床前,守着他们吃药。
谢印雪还是和郑书搭档,但他拿到药后却迟迟不吃。
郑书眼看其他病患接二连三地闭眼睡去,最后就只剩个谢印雪还坐着,就催促他:“你快吃啊,我要回宿舍睡觉了。”
青年倚靠着床头而坐,长长的青丝没有束好,乌压压地垂落在肩头颈侧,眼睫也低垂着,在灯辉下竟有种柔弱可欺的温驯之感,连捏着药片的白皙双指都纤细似花枝,不堪摧折。
这样一个美人,说出唇口的话却叫郑书差点吐血:“我还不想吃。”
还没走的几个护士参与者听了谢印雪的话,都纷纷朝郑书投去同情的目光。
“谢爷爷,你别搞我。”郑书欣赏谢印雪的外表,却更惜命,闻言只得求他,“我求求您把药吃了行吗?”
谢印雪挑眉张唇道:“我也还没老到这种地步吧,怎么最近总是有人想给我当孙子?”
郑书双手合十,已经开始能够共情现实生活中医护人员碰上难缠的病人时的感受了:“只要你把药吃了,你想让我当你的什么都成。”
“我会吃的。”谢印雪道,“我要出去转一下,回来就吃,你先去睡觉吧。”
郑书瞪着他:“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我又不会和你说我的幻觉。”谢印雪扯唇,好笑道,“何况我即便吃了,你也睡不着。”
青年说的没错。
郑书早有这种感觉了。
他环顾四周,给穆玉姬试了个眼色,让她把还有几个没走的护士注意力给拉走,确定他们附近没人在听后压低声音:“你知道什么线索吗?”
谢印雪也没客气,直接就问:“把你们的《工作人员守则》说一下。”
郑书只犹豫了几秒,便没有隐瞒,完完整整地把《青山精神病院工作人员守则》给谢印雪背了一遍。
谢印雪听罢瞬间了然:“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个才躲起来的。”
《住院病患守则》的第四条提到过:【如果入夜后不敢独自入睡,可以外出寻找护士,说清你的幻觉景象并要求陪伴,护士不能拒绝你,且必须要保护你。】
关于最后一句话中“保护”一词的解释,谢印雪原先以为的是:得等病患将幻觉告知护士,护士也能看见幻觉后,才要保护病人。
然而《工作人员守则》的第四条规定却说:【如果不小心被找到了,住院患者可能会要求你陪伴他,你不能拒绝。陪伴过程中住院患者可能会对你描述他的幻觉,请不要相信,因为你不是病人,也请保护病患不受幻觉伤害,因为这是你的天职。】
这一规定表明,副本进行到后期,病患大概率会受到幻觉的伤害。
那就存在一种可能:一个护士与病患相遇时,病患正在遭受幻觉的伤害,而病患来不及或是已经重伤无法将幻觉说出——这种情况与谢印雪原先的理解相驳。
所以关于这两条规则,正确的理解应该是:无论护士能否看到病人的幻觉,只要他与病患相遇,且病患正在遭受幻觉的伤害,他就必须要保护病患。
——能看到幻觉,是护士保护病患的前置条件。
因为看不到,护士就不清楚病患在被什么东西攻击,怎样攻击,他又该如何保护患者逃跑、或躲藏起来。
一旦双方相遇,病患不能说明幻觉就先行死亡,那护士就违背了“保护病患”的天职。
为了避免这种极端的可能,护士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躲起来不被病患找到。唯有这样,哪怕病患全死了,都不会关他们任何事。
“你们躲的不是病患的幻觉,而是病患本身。”
护士和病患双方的关系着实绕人,谢印雪也忖思须臾才理清。
“对。”郑书颔首,暗示谢印雪道,“我可是背叛了我们护士组织把这个大秘密告诉了你,你也得给我些有用的线索吧?”
“你想睡着很简单。”谢印雪明白郑书想知道什么事,没再与他兜圈子,直白道,“我觉得你姐姐肯定已经猜到护士想入睡该怎样做了,不需要来问我。”
郑书有些不甘:“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猜到的呢?”
“你没她细心。”谢印雪双眸微弯,笑着看向二房病房内闭眼熟睡的柳不花,穆玉姬离开病房之前帮他掖了下被角,“男人在这方面总是要差一些。”
就像陈云一样。
他白天只看了她一眼,她就立刻能够意识到自己话中有话,再通过整理其他人说的话,从而得出真正的答案。
饶是郑书也不得不承认谢印雪说的话是对的。
白天他们离开娱乐休闲室时,他和穆玉姬说过一句“今晚有时间好好捋捋我们为什么睡不着了”,可他姐听完马上就说:“别想了,我们永远不可能睡着的,日记上说的没错,这个副本没有人能够通关。”
“我靠,阿姐,你不会也被那些狗屁日记给影响了吧?”要不是周围还有人,郑书当场就想晃晃穆玉姬的肩,让她头脑清醒些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了。
“阿书,你还不明白吗?”穆玉姬反问他,“在这里,无论是护士还是病患,要睡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吃入睡药。”
“……我知道。”郑书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但我们不能吃。”
【请时刻记住,你是一个护士,不是病人。】
《工作人员守则》的最后一条已经提示的很明显了。
那些药是医生开给有病的患者的,护士们偷吃了属于病患的药属于什么情况?护士也疯了吗?
郑书其实隐隐已经猜到了些真相,譬如卞宇宸。
他身上怪异的地方很多:玛丽姑姑叫他“宸宸”,他又比任何人都要早知道病患日记的存在,到这他的身份就已经很明显了。
可直到这时被穆玉姬挑明刺破这张欲透的薄纸,郑书才有些压制不住心底的恐慌。
因为卞宇宸曾以“护士”的身份通关,现在却又以“病患”的身份重新回来了。
按理来讲,卞宇宸经历过副本全程的残酷洗礼,他应该通晓《住院病患守则》和《工作人员守则》的每条规则,比他们任何人都要了解这座青山精神病院,他不肯正面表面自己的身份,但偏偏他又会从侧面露出些线索,暗示谢印雪自己就是那个疯掉的护士。
他如果真的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就不会提前一晚去病人娱乐休闲室叫谢印雪看日记。
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矛盾的事?
穆玉姬当时是这样说的:“因为他如果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所有人都会陷入绝望。”
就像日记里说的,这个副本没有人能够通关。
连上回可能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参与者卞宇宸都不知道。
第159章
人在没有存活希望下会疯狂成什么样,苦娑婆叉副本说明的还不够清楚吗?
在那个副本中走运活下来的郑书和穆玉姬甚至都不敢想象最后参与者们自相残杀的惨烈景象,所以像现在这样,卞宇宸隐瞒身份,让大家都以为还有一线生机,继续维持脆弱的和睦,按照规矩体面行事是最好的。
至于让卞宇宸改变主意自曝身份的引子,约莫是谢印雪和苏寻兰发生争执时,曾说过“不知该如何通关可以向他寻求帮助”的那句话,于是卞宇宸在当晚主动找上谢印雪,用日记一事刻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日记中其实没什么有用线索,卞宇宸真正想叫谢印雪看的只有一句话——【这个副本根本没有人能够通关。】
他很好奇,如此僵局绝境中,谢印雪到底哪来的底气支撑他说出这般狂言。
郑书也好奇。
卞宇宸的情况证明在迫不得已的时刻,身为“护士”的他和穆玉姬能够通过吃掉入睡药躲避病患活下来,但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下一次进“锁长生”,他们就会变成“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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