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就是蠢货。”
吴砚之撇开脸,双颊莫名熏烫。其实更确切的是,这具陈旧的蛇皮,残留着陈青获捏造[石涅]的[痕迹]。
绝佳的诱饵。
但....他没想到陈青获真的会上钩。
被陈青获关进囹圄的这段日子,吴砚之日夜不休地专注清点妖祟。陈青获早中晚都要狠狠打扰一回,他忍。可就连何月逐也吵他,何月逐坚持吴砚之好不容易体会了悲欢离合、七情六欲,不能就这样逃避回去做那条石头蛇。
两厢拉扯,最后他同意设下这一场局。
可又能证明什么,证明了又有什么意义。
何月逐走到他身边:“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我传达。”
吴砚之一步踏上陈青获胸口,平稳的心跳、起伏的呼吸从脚底传来:“还活着。”
一脚踹远:“那就去死。”
—
“.........”
陈青获睁开双眼,撞进一块陌生的天花板,鼻腔里萦绕着茉莉花茶的芬芳,顺着气息看去,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着那个黑发道士,一袭中式开衫,略长的黑发披在肩畔,嘴角弯着一道似笑非笑:“道友。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是不日将有大祸临头。”
昏厥前的画面在脑袋里一闪而过,陈青获猛地起身:“...是你。”
“陈青获。”何月逐端着一壶茉莉花茶款款走来,“道长早就算到你今天会来。”
陈青获沉声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我知道很多。”何月逐从几下取出三盏茶碟,各倒一股茉莉花茶,头也不抬,“我知道你的身份,你的能力,你的来历,以及你的往事。——提前建议,最好不要对我们使用能力,不论你蛊惑了谁,我们中的另一人都会直接了结你。”
期间陈青获瞥了一眼右手,毫发无损。烧伤是幻觉?看来这两个人类确实不简单。
陈青获冷笑:“把香客扒得知根知底,就是你们道观的规矩?”
何月逐坐在吴端身边,弯腰将一杯茶水推向他:“你今天翻山越岭拜访无所观,不是来上香的吧。”
陈青获定定凝视他:“当然是有疑惑求解。”
“无所观求卦问相,按目算账,我们和你关系匪浅。你可以提三个问题,再多,就要收你费用了。”
呵。陈青获挑起眉,这个何月逐倒是不像看上去那么傻甜白。不过三个问题,够了:“第一,炼丹炉不是幻觉,你们到底拿什么炼丹。”
“道友,你心既已有了答案。又何必白白浪费一次机会?”吴端似笑非笑,“《山海经·海内南经》载,‘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
陈青获双目骤而睁圆:“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吴端语调不疾不徐,轻轻摇晃手中三清扇:“.....贯穿蛇吻至后颚的竖劈,三分破碎的左目,以及满地血肉残肢,毒牙碎片......”
陈青获腾地站起,狐狸眼泛起赤金色的光晕,而胸腔随他呼吸剧烈起伏:“是你......原来是你...”
这道士绘声绘色描绘的,正是石涅的死状。
当年石涅不明原因暴毙云梦泽,他调查了所有可能的凶手——实际上,要把石涅伤到那个地步,只可能是[上面]的妖怪联手——然而当日不论饕餮、鲲,还是毕方都有绝对不在场证据。
他从没想过凶手竟然是人类。
陈青获身后骤而绽放五条尾巴,原身显现,手中召出赤金短匕,下一秒淬毒的锋刃已朝喉咙划去。
而那道士不动声色,只木扇一合,抬手与他兵刃相接。
“哐!!”
赤金的眼、漆黑的眼两相对视,彼此上臂青筋暴起,在颤抖中剧烈博弈。
几上茶盏清脆抖动,空气在凝滞中升温,赤金短匕几度逼近男人喉管。
“够了。”何月逐在事情变得彻底无法收拾前站起,“炼丹炉里是小蛇蜕下的旧皮,我们怎么可能拿他炼丹。”
然而两人仍是直勾勾注视对方,两厢对抗,似乎掰手腕还掰上了头,谁都不打算停手。
何月逐抄起竹编果盘,砰啪两声各敲一下脑袋瓜:“够了!”
率先停手的是吴端,手腕一转,挑偏陈青获的匕首:“一千年前洞庭湖,是我降服了巴蛇。”
何月逐站在他身边:“而他的指使,是我。”
陈青获看看何月逐,看看吴端,啼笑皆非:“降服?什么叫降服?你们把他当副本掉落的坐骑还是宠物?!”
何月逐冷声道:“当时事出有因,我们是万不得已,才想借助巴蛇的力量。”
“......”陈青获显然不接受他的说辞,“我只看到满地血肉。”
何月逐继而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万年的巴蛇,怎么会被人类击垮。”
陈青获一怔沉默,兀地松开手心的赤金短匕:“.......”
一墙之隔的吴砚之沉沉闭上眼。陈青获,万年的巴蛇,怎么可能被人类轻易击败。是先被你折损了身,又以千百倍的力度伤透了心。抱着不如一了百了的死意,投入了死斗。
时至今日,看不见你半点反省,你又敢不敢旧事重提。
蛇的听力一向很好,他听见墙体对面陈青获沉重的呼吸,陈青获却避而不答,另起一句:
“所以这一千年,他和你们在一起。”
“嗯。”何月逐应。
“他...过得好吗。”
何月逐忽然嘿嘿笑了,仿佛他等这一刻很久了。麻利地从茶几下掏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相册,递给陈青获:“这你放心。我们和巴蛇,是家人,也是朋友。”
“家人...朋友...”陈青获从没想过石涅竟也能和这两个词产生联系,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一张三人合照。
吴砚之面无表情坐在写着“今天我破壳啦”的生日蛋糕后,左右两个人类给他带上生日帽,拉响礼炮...
“呵...”陈青获抬眼看何月逐,呼之欲出的情绪在喉咙里徘徊,他明明想说什么,竟无法言语。
别告诉他石涅在这个家里,真的过得很不赖。
别告诉他石涅没有陈青获,也能过得不赖。
再往后翻,大多是无所观两个男主人的生活照,却几乎每一张,都有一道诡异的加笔。
蛇。
一张照片在书房,道长俯桌书写毛笔字,指尖缠绕着咬尾蛇戒指。
陈青获立刻移开视线。他的巴蛇,也会缠在别人身上。
一张照片在草坪,何月逐坐在阳光里,黑蛇盘绕在他膝边晒太阳。
明明巴蛇不喜欢晒太阳,只是喜欢埋在狐狸柔软的腹毛里,让树叶的缝隙间透下的光斑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软绵绵。陈青获颤抖着翻到下一页。
而下一页,是何月逐在蛇脑袋上套了个冬眠睡帽。
陈青获重重合上相册,不用再看了。从吴砚之对何月逐的态度,他就知道这三人关系匪浅。
只是难怪。难怪你舍得对我残忍。
原来我早就不是你的唯一解。
可他却还仗着自己和石涅那点“你除了我一无所有”的交情胡作非为,撒泼犯贱。
像个笑话。
何月逐适时出声:“我看得出你心里是在乎他的。”
“.....”陈青获默认了。
“小蛇和你在一起,只能靠撕掉鳞片缓解痛苦。他不能这样下去。我希望你们能说开。”
“是啊。他痛苦。毕竟你也知道我对他做过什么。”
“我知道。可是陈青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如果信得过,不妨告诉我。”
隔壁一声不响偷听的吴砚之,心脏倏地跳动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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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蛇酱和无所观的故事非常复杂,本想概括一下,发现很难概括哈哈哈
总之小蛇的死遁,是哪个妖怪都没想到的意外,可以说[道长和小何收服小蛇]这件事,破坏了所有妖怪的计划.....包括狐狸,包括饕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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