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说,你是唯一有希望唤醒九叠泉的蜂族。
大祭司们说,赛缪尔殿下天赋异禀,一定能带领蜂族走得更远。
自他真的唤醒九叠泉后,他便被加冕称王。
他们都说他是蜂族唯一的希望,是百年不出的神迹。
久而久之,赛缪尔也是这样觉得的。
一定要做到完美。
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失望。
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连他自己也没有。
他好像只能这样做,也必须这样做。
但在今天,一只雌虫竟然告诉他:“你只是一只普通的雄蜂而已。”
他只是一只普通的雄蜂……吗?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厄尼斯特。”赛缪尔感叹道。
厄尼斯特的勇气逐渐被涌起来的惭愧与恐惧掩盖了。
他是什么身份,竟然有胆子责怪陛下!
他羞愧地低下头:“请陛下责罚。”
“我只是一只普通的雄蜂吗?”赛缪尔在厄尼斯特的面前弯下腰,他用指尖强迫雌蜂抬起头与他对视,金环之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
厄尼斯特的脸颊越来越热。
太近了。
他几乎能闻到陛下身上的香味。
这样的香味令他头晕目眩。
“不……”
“嗯?”赛缪尔微微偏头,“方才你还这样说。”
“对于厄尼斯特而言不是……”
高大的雌蜂几乎要因为这样的热度昏厥过去,心声不知羞耻地脱口而出,让他无法面对这样的陛下。
实在太近了……
对于他而言,陛下当然不可能是一只普通的雄蜂。
陛下是最特殊的存在。
哪怕陛下不是陛下。
但只要他是赛缪尔……
“什么?”
“陛下是我的一切。”
“是吗?”
赛缪尔笑了一下,随后倾身向前,在厄尼斯特高挺鼻梁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圆润的唇珠与隆起的驼峰处一触即分。
“这是奖励。”
短暂的静默后,赛缪尔听见了巨大的嗡嗡声。
他抬头,就见厄尼斯特的肩胛处冒出了两对翅膀。
它们疯狂震颤着,扇起的风将赛缪尔散落在肩膀的卷发吹气。
巨大的声音自然也来自那处。
赛缪尔怀疑,这样扇动翅膀的频率能够带动任何一只蜂族。
它们扇动得这样卖力,如果不是厄尼斯特个子足够高大,又是跪在地上的。
他此刻……应该已经飞起来了吧。
“厄尼斯特,你的雌蜂通过性考试,只有60分吧。”
毕竟在这样的考试中,人形拟态的得分占比应该会很高。
在厄尼斯特羞愤欲死的眼神中,赛缪尔勾起嘴角。
.
“陛下要出去看看吗?”
厄尼斯特问道。
“当然。”
赛缪尔久违地换上白色的长袍,他坐在镜前,手指拨弄了一下长发。
他黑金色的长发不算干枯,却也算不上莹润。
赛缪尔叹了口气,随后随意地将它们笼罩在帽兜之中。
厄尼斯特走到赛缪尔身后,低声道:“陛下,我为您束发吧。”
得到应允后,厄尼斯特一缕缕将卷发梳顺,他唯恐弄疼了陛下,动作很轻。
因为知道陛下会带着帽兜出行,那头长卷发被松松地编成斜辫。
赛缪尔发现镜中的雌虫犹豫了一瞬。
随后一朵明黄色的小花出现在他手中,他却迟疑地没有再动作。
花朵很小,花瓣娇嫩,却重重叠叠地簇拥在一起,保护着其中亮蓝色的蕊心。
这样明丽的颜色出现在雌虫黝黑的皮肤之上。
多少有些不搭。
赛缪尔却笑了起来。
他认为,厄尼斯特不是握着一朵小花。
而是一朵小花长在了他身上。
黝黑的、坚实的身躯。
宽厚的、肥沃的大地。
“怎么不继续了?”
雄虫挑起眉梢。
厄尼斯特一愣,随后在镜中与陛下金色的眼睛不期而遇。
他当然也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那朵明黄色的小花在他身上就像是春天一样显眼。
几秒钟后。
厄尼斯特终于有了动作。
他僵硬地、迟缓地、虔诚地,将花朵插入陛下的耳畔。
花朵娇嫩的花瓣擦过赛缪尔的耳尖。
随后,厄尼斯特的手指也轻轻擦过了这里。
赛缪尔握住过厄尼斯特的手指,他的拇指根部、食指和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处都有着厚厚的茧,这是常年握枪的印迹。
它们温暖、干燥、粗糙。
此刻却像是春天里的风一样。
拂过赛缪尔的耳畔。
“已经是馥语花开放的时间了吗?”
他轻声问道。
“是,陛下。”
赛缪尔抓住厄尼斯特的手指,他轻轻嗅闻了一下。
“好香。”
馥语花的香气还残留在上面。
厄尼斯特的手指不安地收紧。
“若陛下喜欢——”
“不,我没有说馥语花。”
为防止厄尼斯特说出煞风景的话,又或者是强迫他进食,赛缪尔将帽兜戴上。
“走吧,小狗。”
第140章 等待
地下城没有阳光, 它呈漏斗状深埋于地下。
赛缪尔居住的寝宫,也就是九叠泉的位置,自然位于蜂巢最深处。
再往上走, 则依次是神殿、育儿室、雄蜂及雌蜂的居所, 以及巨大的花粉室。
地下城非常大,最贴近地表的第一层几乎遍布了小半个柯林斯星球。
当然,它并不是完全贯通的,它以主城区为核心向四周散射, 分为数百个聚集点,这些聚集点由无数个“格子屋”构建而成,是大多数工蜂的居所。
为了采集花粉, 他们会频繁地进出地下城, 也因此地下城的出口众多, 这些出口通常比较粗糙, 且位置隐蔽。
只有临近主城区时, 道路才被修建得非常完善。
这一次, 赛缪尔没有走专供雄虫们出行的大道, 反而跟随着厄尼斯特一路绕行。
那洞口开在头顶, 这里离花粉室很远,所以很少有蜂族从这个洞口进入。
赛缪尔站在光束下, 他抬头,蓝色的天空仿佛近在咫尺。
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盖子, 或是一块儿补丁。
厄尼斯特带着赛缪尔朝洞口飞去,那片蓝色便越来越近。
就像几年前赛缪尔悄悄溜出去的那次一样。
他的心脏在胸膛中再次鼓噪起来。
赛缪尔搭在厄尼斯特臂膀上的五指悄悄蜷缩起来。
雌虫下意识回头, 就看见陛下扬起的下颌和亮起的、金色的眼眸。
眼眸之中倒映着蓝色的天。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日出。
他们出来了。
赛缪尔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眯起眼睛。
就见厄尼斯特背后巨大而透明的翅膀像是凝固的糖画一般,浅金色的脉络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厄尼斯特并没有停下, 他抱着赛缪尔一路飞行。
一望无垠的桑托草原。
零零星星的野花。
远处蜿蜒的河像是一条柔软的丝带。
草丛越来越深,明黄的花朵由零星变为密集,连绿色也被它们热闹地推挤着出去。
赛缪尔没有问厄尼斯特要前往何处。
直至那棵大树再次出现在赛缪尔眼前。
它依然孤独地立在河畔,脚边却全被明黄所覆盖。
馥语花并不是什么美丽的花朵,它的花冠不大,点缀在草原之中时稀稀疏疏的,并不起眼。
赛缪尔没想到,当它们成片时,竟然这样的热闹而喧嚣。
那些甜美的香气已经浓郁到似乎变成了蜜糖在空气中流淌。
有许多小小的工蜂不断在花丛中穿梭。
“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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