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82)
谢徐谦趁机虚抱了把商岳的腰,维持一贯的风流轻佻,“分明系我相中嘅人,点解要抢啊(明明是我相中的人,为什么要抢呢)?”
周遭便都捧场的笑起来,知情的则更反应热烈,唯独是话中人做足清白沉稳,像是早已听惯影帝的玩笑打趣。
主持人顺势将话题递给商岳,问他胜算几成,可有信心捧回最佳男主角的奖杯。
商岳却不接招,反而将问题抛给谢徐谦,“先生觉得我能拿奖吗?”
谢徐谦仔仔细细将他上下一番打量,理直气壮的偏心回答,“那就看评审是否跟我一样有眼光咯。”
商岳低头失笑,摆出一副谦逊态度,惹得主持人都心生怜爱不好多作为难,谢徐谦却看穿男友的羞赧。他知道他的心一定跳得很快,就和他此刻一样。
入座,开场,等待答案揭晓。
此前商岳并不知道谢徐谦还有颁奖的任务,更没料到他要颁的就是最佳男主角。
商岳原本对这奖是没有多少期待的,且不说入围的都是狠角,更个个名号响亮。他虽已演了半辈子戏,这却是他领衔出演的第一部 商业电影,更是第一次涉足港片市场,即便有冯家班的金字招牌,《鬼神差》的强大基础,他也不过是张生面孔。获得提名已是意外之喜,哪还真能有如此好运?
尤其在电影路上,他从来都缺乏运气。
商岳看着谢徐谦从左右拉开的大屏幕中走上舞台,接过封存着最终结果的信封。他变得无比紧张,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起来。他不怕失败,拿不到奖也不算失败,可他不愿让谢徐谦失望。因为他很清楚,谢徐谦比他自己更希望他能拿奖。
摄影机已分别对准所有提名演员,商岳只能尽全力维持好从容面目,他甚至都已听不清谢徐谦的暖场发言,只机械的跟着他人拍手反应。
获得提名的电影片段一一播放完毕,各个获奖候选人便都被投上大屏幕。这是金像奖最受观众和媒体期待的环节,是满足人八卦窥探和指点想象的演技博弈。
商岳看着谢徐谦在聚光灯下拆开信封,恍惚像在看一幕慢放的电影,一帧,一帧,静默又躁动的与心跳重合。
——我等着有一天,颁最佳男主角给你。
“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恭喜得奖,商岳。 ”
从看台座位到舞台立麦仿佛已延伸成天地之别,闪过脑海的回忆与耳边的宣告激烈碰撞交锋,此消彼长,虚势难辨。商岳觉得自己要么聋了要么疯了,不然怎会听到这样的陈词。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舞台上与他遥遥相望的爱人,像是看到那个他追逐半生也无法触及的梦。
欢呼与掌声渐渐清晰,商岳几乎是被顾鸣从座位上拖起来,周遭个个都送来拥抱,甚至还有亲吻落在脸上。商岳完全懵了,像成了人群推搡中的一个木偶,失魂落魄般的做着机械回应。
“恭喜。”
舞台上又再传来道贺,商岳猛然惊醒循声望去,谢徐谦仍还望着他。
他站在那个对商岳来说,最遥不可及的地方,向他投来了最温柔,也最坚定的目光。
原来,他就是他的梦。
现在,他将走向他的梦。
商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谢徐谦手里接过奖杯的,只希望没有让人看出或拍到自己的手在发抖。谢徐谦他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好了送我的,你先拿着。”
商岳看不见谢徐谦的脸,却知道他是笑着说的,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这样跟他说话了。他想他们再也不吵架了,这样温柔动听的声音拿来骂人实在太浪费,也太伤人。他想说谢徐谦我终于追到你了,你也一辈子都跑不掉。或者说我爱你,我很想你,想得都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都只梦到你。
但这舞台并没留给他说这些话的时间,谢徐谦拍了拍他的背,良师益友般给予安抚,然后松手后撤,潇洒退场。
商岳茫然不舍,本能的投去留恋目光。
万幸谢徐谦只是走到舞台旁就停下脚步,他笑着向他抬手一让,仿佛在说:这是你的时代了。
——
直至庆功宴上,商岳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颁奖礼上他太过激动,连散场时的记者采访都只是勉强应付。此刻三杯庆功酒下肚,商岳只觉精疲力尽,神经却还处在紧绷高涨的状态。一同辛苦奋战数月的剧组人员已跃跃欲试要来找新晋影帝喝酒,谢徐谦却一把揽过商岳的肩膀,摆明车马要帮人挡酒。阿Line也挺身站出为老板发声,说商岳才刚出院,反正都是影帝,跟谁喝都一样。商岳没得反驳,也的确不敢再在谢徐谦面前多饮,便只能跟在谢徐谦旁边一桌一桌去闯酒阵。
这感觉莫名像是婚宴上新人敬酒的环节,商岳暗暗好笑,又忍不住心疼。谢徐谦的酒量并不怎么样,即便有阿Line帮着周旋,这么个喝法,恐怕今晚是要把谢徐谦扛回酒店。
但谢徐谦不是商岳,即便是蓄意在男友面前扮英勇博同情,也不会老老实实任人宰割。酒要喝,醉也要装,十分酒量刚刚过半就收手回席。在场也没有谁是真的敢拉着谢徐谦灌酒的,自是见好就收,各自再找他人碰杯。
商岳刚好被林蓝、明珠拖着拍照,冯禾憋了大半天的八卦之火终于按捺不住,加之也看出几分谢徐谦是在装醉,便意味深长丢去一句,“用不用这么拼啊?”
谢徐谦只当听不懂老友的质疑,认真答话,“他胃不好。”
冯禾实在看不上谢徐谦这副情圣嘴脸,也搞不懂他和商岳一会儿冷脸陌路一会儿眉来眼是什么意思,便不屑道,“你就很好?”
谢徐谦好笑的嘁他一声,“我高兴帮他喝,又关你事?”
话音刚落,商岳端了杯热牛奶回来,打算让谢徐谦喝了缓缓酒劲。
冯禾惹不起谢大少,就调转枪头去呛商岳,“他乳糖不耐的。”
“收声啦你!”谢徐谦猝不及防被老友摆了一道,登时沉下脸色,半是恼火半觉心虚。
商岳不禁一愣,端着牛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从没听谢徐谦说过自己乳糖不耐,也从没想过这种问题,听冯禾如此说来,商岳才觉得好像是没看谢徐谦喝过牛奶。紧接着他又意识到除了不习惯太甜之外,自己都不清楚谢徐谦其他的口味偏好。商岳默默叹了口气,不知该先骂自己粗心还是怪谢徐谦过度体贴。
“我去换。”
商岳才刚转身,谢徐谦却拖住他的手,半点不给冯禾留面子的骂道,“老狗发癫,不用理。”
"……"
冯禾冷笑了声懒得再枉做小人,也免得真的吵起来惹人注意,还吓坏在旁乖巧看戏的顾鸣。
“我喝醉了。”徐谦松开商岳的手,话说得可怜兮兮。
冯禾听得猛翻白眼,恨不得立刻换桌远离这痴怨场景。
商岳皱着眉又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先回去休息,我晚点过来。”
“好。”谢徐谦露出笑来,撑着桌子站起来,对顾鸣嘱咐道,“帮我看着,他不能喝酒。”
“……啊好!谦哥放心,我能喝!”
顾鸣忙不迭答应,粉丝情状暴露无遗,逗得另三人险些笑场。隐隐约约飘在空气中的火药味,也跟着消散干净。
谢徐谦离席后不久,筵席便也作罢。商岳匆匆赶回酒店,满怀忐忑与踏实的进到谢徐谦的房间。
房间里十分安静,安静得都像没人一样。
商岳关了门在原地站了会儿,手里拿着最佳男主角的奖杯,像个期末回家报喜的优等生。
其实这不是商岳第一次拿奖,只不过上次拿奖他才十八岁,刚好已隔了十八年,遥远得好似发生在上辈子。那是个很小的奖项,也有奖杯,但已不知被丢去了何处。和此刻手里拿着的小金人相比,那座奖杯简直廉价到可笑,差不多就是街边小广告店里摆着的十几块或几十块的透明亚克力。那时商岳以为自己离实现电影梦只有一步之遥,哪想到要走这么久、还这么难。他好像一直在错过,错过了青春年华,错过了冷尧为他写的角色,也差点错过了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