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妈相信你的能力。”
雪还在下,如鹅绒挥洒,行人撑伞走过,在纯白世界里留下一串脚印。
“临洲,”李韵顿了顿,声音有些犹豫,“虞佳烨的父母给我打来电话,让我跟你说声抱歉,虞佳烨她已经和那个男孩分手了,她父母是决不允许她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但是我没说什么,也没说要替你传达,我本来也不是很看好你和虞佳烨。”
傅临洲对这些事没有兴趣。
“我也看出来了,你前几年之所以搭理虞佳烨,是不是就想借她挡别人的闲话?”
“也是为了挡您。”
李韵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妈妈也是关心你,关心你的婚姻大事还有错么?”
傅临洲沉默以对。
“临洲,我想告诉你,不管我和你爸的婚姻有多糟糕,但我和他对你的爱是不受影响的,你爸这些年一直很自责,想通过各种方式弥补你。”
自责?和小十岁的女人再婚生子幸福美满,享齐人之福,傅临洲没看出来傅文昇哪里很自责。
李韵顿了顿,犹犹豫豫,终于把她这通电话的最终目的说了出来,“那天……展馆那天,有人看到你抱着一个人从后门走了出去。”
傅临洲眉梢微挑,视线倏然定格。
“好像是个男孩子。”
李韵很是不解:“你要是有心上人了,妈妈是非常开心的,可为什么、为什么是男孩?是他们看错了吧,还是说,你被江尧影响了?”
傅临洲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在和苏宥的关系里,想过自己的原因,想过事业的需求,想过父亲带来的阴影,但他好像从来没想过一个更重要也更明显的问题——苏宥是男生。
他突然反应过来那天江尧为什么笑着说,他们殊途同归了。
他是喜欢上同性了吗?
“临洲,你在听我说话吗?”
傅临洲把手插进西裤口袋,“在听。”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什么?”
李韵急了,又不好意思多说,只吞吞吐吐道:“就是你、你的取向,取向应该没被江尧影响吧?”
“我也不知道。”
“什么?”李韵抬高了音量。
“您正好提醒我了,我可能要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傅临洲顿了顿,还是安慰母亲:“妈,我今年二十八岁了,不是小孩,您应该很清楚,我不是冲动行事的性格,也不会率性而为,我只做我该做的事,但是如果一件事我已经想好了,那您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临洲!你别吓我!你真的要像江尧那样,和他父母闹翻了天吗?”
“我不会和您闹的,我认为没什么闹的必要,您当年离婚分居,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罢了。”
李韵刚要说话,傅临洲就打断她,“妈,您想说什么我知道,但其实我也没有想好,所以这个话题就先暂且不提吧,您注意身体,好好休养,年后我带您去看专家。”
傅临洲少年老成,又早早创办了安腾,他的决定向来是不容置喙的,即使是李韵,也下意识噤声,没再多说。
“好,”李韵叹了口气,显然忧心忡忡:“你也照顾好自己,不要着凉,早点回家过年。”
“好。”
傅临洲挂了电话,对着雪景微微怔忪,转身时,就看到苏宥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后,探头探脑地望向他。
为了开会讨论方便,他们住在一个带客厅厨房的大套间里。
傅临洲一转身,苏宥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胆子怎么这么小?
傅临洲走过去,打开阳台门。
苏宥手上举着一只苹果,拘谨地问:“傅总,我削了个苹果,您吃吗?”
他可能也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些呆,别人的助理都是端咖啡,就他削苹果,还是一整个苹果,应该切开摆盘的,问完之后他自己先尴尬地笑了笑,正准备收回手,傅临洲就接了过去。
“谢谢。”
苏宥忍不住翘起嘴角,两只手背在身后,指头绞在一起,“不用谢。”
“晚饭吃饱了吗?”
“很饱。”苏宥摸摸自己的肚子。
“还适应吗?”
“适应,那个脆皮猪肘很好吃!”
苏宥一提到吃,就变得像个小孩子,酒窝隐现。
“附近还有一些别的特色美食,明天让江尧带你去吃。”
“您要继续去和德国人议价吗?”
“嗯。”
“我……”苏宥抬头盯着傅临洲的眼睛,表情诚恳又期待,“我想跟着您。”
“那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和天昀他们出去玩。”
苏宥拧起眉头,“我不想玩,我是您的助理,虽然是临时助理,但是我有责任和义务陪着您工作,您就带着我吧。”
傅临洲拿他没办法,“好吧。”
“傅总,我觉得您的决定是对的,我之前也查了资料,国内最好的几家智能家居品牌,都引进了国外实验室,有最先进的技术就要拿来用嘛,这没什么问题。”
傅临洲笑了笑。
苏宥咬住嘴唇,他是不是说得太幼稚了?好像是有一点幼稚,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专业的总裁助理,如果是姚雨姐在场,一定可以从成本和效益出发,给出更准确的判断。
“我、我就是随便说说,我今晚再研究一下计划书。”苏宥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说的没错啊,和我的想法一样。”
苏宥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傅临洲朝他笑了笑。
苏宥立即开朗起来,他又一次背过手,还无意识地踮了踮脚。
在室内,他脱了羽绒服外套,穿了件鹅黄色的毛衣和深色牛仔裤。
苏宥很少穿明亮色调的衣服,傅临洲第一次看到这件鹅黄色毛衣时,就觉得耳目一新,苏宥自然卷和鹅黄色尤其相配,衬得他元气可爱,皮肤白里透红。
等傅临洲吃完苹果,他才挨挨蹭蹭地坐在沙发边上。
季天昀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看到苏宥,突然眼珠一转,说:“我们下去玩雪吧?宁江这两年都没下大雪,我好久没玩雪了。”
“啊?”
“走啊走啊,我都闷一天了。”
去谈判当然不能带着季天昀,他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待了一整天。
苏宥不好拒绝,只能顺着季天昀的要求,穿好羽绒服,陪着他下去玩雪。
江尧从房间里出来,“去哪儿啊?”
“我和苏宥哥下楼玩。”
傅临洲听到“苏宥哥”这个称呼,莫名觉得好笑。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江尧摆摆手。
“舅舅,你不和我一起吗?”
“对不起,你舅即将奔三,没这个精力。”
“你换对象的时候不是挺有精力的吗?”
江尧眯起眼睛,作势要锤季天昀,苏宥吓得连忙缩起脖子。
临出门前,他还不忘把傅临洲的围巾拿着,他没敢看傅临洲,走到沙发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拿错,然后喜滋滋地抱着傅临洲的围巾下了楼,一边走一边系。
那股淡淡的木香还没有消散。
季天昀斜眼看他,“你偷乐什么呢?”
苏宥脸色一僵,“没有。”
“你真的是临洲哥的助理吗?你看起来就像个实习生。”
“我确实刚转正。”
“刚转正就可以做临洲哥的助理吗?”
苏宥尴尬道:“原来的助理休产假了,我是临时顶替的。”
“哦。”
季天昀虽然看起来很酷,但总归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一到雪地里就恢复本性,蹦蹦跳跳地留脚印,团起一团雪就往苏宥身上砸。
苏宥连忙背过身,掸了掸围巾,他已经开始后悔把傅临洲的围巾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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