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徐初言自顾自地说:“她来找我,说我不过就是江尧玩的一群男孩子里的其中一个,让我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江尧迟早要回去结婚生子继承家业,她说,如果我不和江尧分手,她不会让我安生的,甚至不会让我的父母安生。”
苏宥反应过来,“然后呢?”
“然后我和江尧闹了分手,没过多久,我和他接吻的照片被人挂在学校论坛上,学校说我败坏学风,让我退学。”
苏宥紧紧握住徐初言的手臂,他看起来比徐初言还要难过。
“莫名其妙的,我的人生就停滞了,江尧走了,学校也不要我了,父母也生我的气,一天三个电话打过来骂我。”
苏宥听完几乎落泪,可是徐初言不让他哭:“有什么好哭的,也怪我自己,当初怎么就没禁住诱惑,上了他的贼船呢?”
徐初言手指夹着烟朝苏宥笑了一下:“你信吗?我在遇到江尧之前,是喜欢女孩的。”
苏宥呆住。
“那时候我还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参加了一个社团活动,正好拉到了江尧家公司的赞助,然后就遇到了,他对我一见钟情,”徐初言抖了抖烟灰,低头道:“也怪我那个时候太没见识,真的会被他那些把戏吸引。”
“他给我包下过一整个游乐园。”
苏宥睁大眼睛。
“我和他闹别扭,他为了哄我,在我宿舍楼下等到凌晨三点。那个时候我恨他把我掰弯了,天天跟他拗着来,作天作地有恃无恐,他可能是为了把我带上床,对我百依百顺。”
“初言……”苏宥听到徐初言声音里藏着的哽咽,自己也跟着哽咽。
“我以为我提出分手,闹一闹,都有回旋余地,等他妈妈放松警惕,我们还能继续在一起,但我太高估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了,我最后一次挂断了他的电话,那天之后他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徐初言笑得无奈:“苏宥,你说为什么,有些人可以仅仅被外表吸引,就付出那么多呢?还是说,这些对他们那种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洒洒水而已?”
苏宥失魂落魄地坐在台阶上,两手搭着膝盖,同样迷惘:“有些人都没有被外貌吸引,就可以做出让人误会的事情。”
徐初言斜眼看他:“你是来跟我秀恩爱的?”
“才没有,我是真的很困惑。”
“你为什么说他没有被你吸引?”
苏宥叹了口气,“初言,我如果长成你这样就好了,这样我在傅临洲面前就不用自卑了。”
徐初言感觉到荒谬,他两手抓住苏宥的双肩,晃了晃他:“苏宥,你在自卑什么?你长得很好啊,尤其是眼睛。”
苏宥低下头,徐初言又晃他,强迫他抬头,“你信不信我的话?你老板百分百喜欢你。”
苏宥霍然起身:“不可能。”
“喜欢一个人是很容易看出来的,那天——”
苏宥打断徐初言的话:“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够好,我必须要努力,等有一天我站在他面前,他望向我的时候,我的目光能够坦然不躲闪,”苏宥眼中含泪,语气却坚定:“到那一天,我才有资格思考他喜不喜欢我这件事。”
徐初言迷惑地看着他。
“苏宥,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苏宥摇头:“我没有。”
他主动岔开话题:“初言,你在音乐学院念书,是为了当明星吗?”
徐初言平静下来,无奈道:“想啊,我大学的时候还参加过选秀节目。”
“那为什么不继续呢?”
“没意思,我感觉人生挺没意思的。”
苏宥看着徐初言,然后出其不意地弯腰抢走徐初言指间的烟,扔到不远处的灭烟柱里,然后对徐初言说:“不要抽烟了,对嗓子不好,现在可不流行烟嗓的歌手了。”
他表情严肃又认真:“初言,你不要觉得人生没意思,你特别好,又有颜值又有才华,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很多,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徐初言慢半拍地笑出来。
笑着笑着又停住,他静静地看着苏宥,心里想:傻子,苏宥是个傻子。
但凡苏宥把对别人的信心和认可,放一点到自己身上,他就不会连傅临洲对他的爱都看不出来。
*
*
*
苏宥和财务对接完贵宾接待的账目表,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谢简初,谢简初也来财务部报销单子。
他挡在门口,只稍微往后退了退,避开会计的视线,然后缓缓抬起眼皮,眼神幽暗,讥讽道:“几天不见,容光焕发啊苏助理。”
苏宥别开脸,不去看他。
“我不承认你赢了,”谢简初靠近苏宥,在他耳边说:“我们走着瞧。”
苏宥推开他,径直往前走。
谢简初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十年前,外婆带着十二岁的苏宥来到他们家。
邻居里唯一的高材生,八十年代从清华毕业的那位老教授,一向眼高于顶,谁都看不惯,连谢简初都被她批评过,却在第一次看到苏宥时,露出笑容夸他乖,说他是个讨人喜欢的乖孩子。
谢简初曾经因为不小心把皮球踢到她家里,就被她拎着领子骂了一通。
连他父母都没有这样骂过他。
所以年幼的谢简初一直记得老教授望向苏宥时的那个表情,他感觉到深深的屈辱。
他不允许苏宥继续当讨人喜欢的乖孩子,不允许别人夸奖苏宥。
不管是苏宥拿了三好学生,还是当了总裁助理,他都不能接受。
苏宥不配。
谢简初死死盯着苏宥的背影,缓缓攥紧双拳。
苏宥回到办公室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桌上多了一杯金桔柠檬茶,还热气腾腾的。
杯子是傅临洲办公室茶几上的白瓷杯。
苏宥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翻了翻自己桌面上的东西,思考着该怎么回报傅临洲,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他拿起来看。
【苏宥同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明天就要回来咯,你的地狱生活就要结束啦,我也没想到我恢复得这么快,在家里闲得冒泡,没事还会跟我老公吵架,想着还是回来上班。】
苏宥整个人如同石化,握着手机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是好消息吗?
这是天大的坏消息,本来他的倒计时还能撑上十几天,他还能再享受十几天来自傅临洲的温存,结果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三个月真像一场梦。
他回复姚雨:【热烈欢迎姚雨姐回来!】
【傅总有说之后把你安排到哪里吗?】
【市场部】
【挺好的啊,品牌组还是媒体组?】
【傅总还没有说。】
【没事,三个月的总助生活对你应该很有益处,能承受工作狂傅总的压力,市场部算什么?小菜一碟。】
苏宥现在根本不关心什么市场部,他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我不能和傅临洲朝夕相处了。
他再也不能和傅临洲朝夕相处了。
朝夕相处是一个很可怕的词汇,它会把很多东西变成习惯。
习惯到无法抽离出来,一想到他要远离傅临洲,最差的情况下,他可能半个月才能见一次傅临洲,这简直是折磨。
一时间焦虑、恐惧和难过,全都涌了上来,苏宥蹲了下来,他必须紧紧攥住自己的领子,窒息感让他的脑子清醒许多,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闷头喝完那杯柠檬茶。
他去敲傅临洲办公室的门。
傅临洲正在和人通电话,他让苏宥先坐在沙发上,自己则站在落地窗边,继续和人讲话。
苏宥用余光偷偷看傅临洲,心中愈发酸涩。
半分钟后,傅临洲挂了电话,转身走向苏宥,“怎么了?”
苏宥把杯子放回到傅临洲的茶几上,“谢谢傅总,杯子我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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