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希顺势握住他的掌心,虎口处布满茧子,摸起来凹凸不平,稍稍用力,便能触碰到手背上凸起细长发青的血管,用力按下,里面仿佛藏着停止流动的血块。
虽然不知道曾经的阳光少年经历过什么,才变成今日这般战战兢兢的形态,但她忍不住给这个失去灵魂的人一个拥抱,期望能唤起些许生命的热度,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眼角含住未落的泪光,温声道:“我跟他性格不合,确实不适合在一起。”
“你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不能再走丢了,知道吗?”
第50章
杜哲在路上处理这几天堆积下来的紧急事务,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时,已经临近探视的截止时间。
他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梯,还未跑到病房前,耳尖的柔柔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不打扰早已入睡的涂佐柘,麻溜地下床,迎面撞上开门的杜哲,扒着他的裤腿,小声兴奋道:“爸爸!爸爸!你回来了!”
杜哲嘘了一声。柔柔也乖乖地嘘了一声,指着床上日渐消瘦的人,说道:“爹地睡着了!我就说爸爸今天回来,爹地还不信呢,爸爸,爸爸,我好想你阿。”
终于回到宝贝女儿的身边。
杜哲用力抱紧柔柔,凑在宝贝女儿的脸颊亲了又亲,轻轻地走到涂佐柘身边。
氧气罩盖住他大半边脸,隔离些许震天响呼噜声,几天没见,刚理完的寸头冒出尖,肚腹的弧度隆起不少,说好陪他产检,不知道明天赶不赶的上。
他好像又瘦了。
杜哲生怕他的重量变成涂琼县那块墓牌,迫不及待地跪在地上,一点一点,从纤细的指骨贴紧到掌心,悄然紧紧扣住,冰凉彻骨,却像飘荡在海上的浮萍找到了主心骨,再也不是居无定所的流浪者。
柔柔用两边手掌贴紧杜哲,迫使他转过头来,问道:“爸爸,你是不是在怕怕?”
紧接着一个熊抱,小大人似的拍着肩膀,安慰道:“爸爸,不要怕,我在哦。”
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杜哲笑道:“爸爸不怕。”
护士提示探视时间到了。
杜哲应了声,摸摸柔柔的小脑袋,宠溺道:“很晚了,你是要陪爹地睡觉,还是想陪爸爸聊聊?”
“要跟爸爸玩。”
柔柔黏在杜哲身上不肯下来,杜哲单手将她抱紧,俯下身吻住涂佐柘冰凉的额间,又静静地看了会儿,直到护士催促才离开。
“柔柔,这几天爹地乖不乖?”
“爹地今晚胃口不好,晚饭只吃两碗,然后去厕所吐。”柔柔比了两根手指,沮丧地低下头,埋在他怀里,问道,“爸爸,爹地还要在这里多久阿,我好想回家。”
杜哲正色道:“柔柔,爸爸要跟你説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柔柔抬起头,好奇道:“什么事呀。”
“爹地肚子里有两个小宝宝了,所以未来一段时间爹地会很脆弱,以后我们要多照顾他,会经常过来医院,柔柔能接受吗?”
柔柔惊讶地捂紧嘴巴,连连惊呼“我要有弟弟妹妹了吗?”
“嗯,是的。我们要保护好爹地,所以爹地在医院的时候,我会把你送到爷爷那里,可以吗?”
“不要嘛。”柔柔生怕被抛下,牢牢地抱紧,委屈道,“我要爸爸跟爹地,我不要爷爷,爸爸,你跟爹地会不会只要弟弟妹妹,不要我阿?爸爸,爸爸,你会跟爹地结婚吗?以后都住在一起好不好?两边跑爸爸真的会很累的呀。”
“当然不会不要柔柔,柔柔是我跟爹地的小宝贝。”还是受了很多委屈还这么懂事的小宝贝,杜哲心疼地搂着她,柔柔显然很抗拒这个提议,他也不会强迫她的意愿,以后慢慢再想其他办法。
“爸爸当然也想跟爹地结婚,你会不会帮爸爸?”
“会!”
两人欢快地击掌为盟,柔柔捂住嘴巴掩盖不住笑声,到底夜深,兴奋不过五秒便揉着眼睛说要睡觉,问杜哲为什么不能进去陪爹地一起,杜哲找了个理由搪塞。柔柔自己上床抱了一会儿涂佐柘,想起爹地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了,又一个翻滚躺到边边,贴紧栏杆,翻过身睡着了。
杜哲将就用手机处理公司事务,助理送过来笔记本电脑,用内部OA批了四份文件,腕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二。
掩着嘴唇打了哈欠,准备靠在椅子上打个盹,手机却响起来了,来电显示是涂佐柘,他一下猛然惊醒,从玻璃窗望向里面,涂佐柘还是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确实亮着,但背过身望不清他的面容。
“阿佐?”
——咦?怎么还是打不通?
——我好想你阿,你到底去哪里了?
他没有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阿佐,你怎么了?”杜哲心中焦急,向护士站走去,想让护士进去看看怎么回事,护士却说道:“没事,他每天半夜都握着电话自言自语,总是在说找不到他老公,应该就是在说梦话。”
——最近好多人找你阿,你会不会有危险阿?
——你是不是想保护我,才不告诉我,你在哪里的呀?
——老公,我擅自取名叫柔柔,你不会怪我吧?
——老公,柔柔又生病了,我好怕我照顾不好她。
——阿哲,我真的好想你阿。
涂佐柘翻过身来了。
玻璃窗里的涂佐柘在病床上佝偻成小虾米,占据小小的一片角落,将手机屏幕贴在耳边,亮度暗淡,却依然能映出涂佐柘苍白如纸的脸,与他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生怕打扰电话那头的人休息,声若蚊蝇,呢喃细语,语气却是十分欢快,琐碎艰难的生活在他嘴里似乎是有趣冒险的事情。
——老公,我有点疼,宝宝也不乖,最近老踢我,把我踢醒了,真的好调皮。
——两年了,阿哲,你到底去哪里啦?
——最近爬山,看不到台阶,差点从上面滚下来,幸好我身手敏捷,我就说我不喜欢爬山嘛。我肚子太大了,宝宝长很好,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们呀?
——老公,我快生了哎,你快要完美的错过宝宝的所有阶段了啦!
——老公,我住院了,隔壁床的生了个儿子,你什么时候过来陪我阿?
——最近有点穷,挂面都差点吃不起,幸好我很厉害,可以让柔柔吃饱饱,你呢,你吃的好不好?
——老公,柔柔没事啦,肺炎好了,吓死我了。
——老公,你怎么还不听电话?我做错什么啦?我跪榴莲,你原谅我好不好?
手机紧紧贴着耳边,倾听他用撒娇的语调,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若是放在两人恋爱时,这是一段甜蜜的倾诉与埋怨。可现在不是,至少此刻不是,他爱的人就在里面,距离不过五米,却要通过用他以为没拨通的手机号码倾诉一切。
——你还是不理我。好吧,我等你气消回来哦!一定要来找我!给我回电吧!Mua!
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中,玻璃窗里的屏幕灯光已然熄灭,呼噜声紧接而来,杜哲抵在门上的手才松开,从头到尾都灌满消散不去的疲惫感。
他再次来到护士站,问负责病床的护士:“他这几天都是这样吗?”
“是啊,昨天晚上还跑去天台,把我们吓了一跳,被保安抱下来的。第二天问他记不记得,他说自己可能会梦游,问我们有没有手铐,我们肯定没有这东西,但是如果他今晚再这样,我们可能就要用束缚带了。”
杜哲不清楚他去天台的这个症状何时产生,但肯定持续过一段时间,否则不会提出手铐这种要求。
手铐。
四人聚会结束后的那次,那副生锈的手铐,箍在涂佐柘的脚上,划破一层薄皮,鲜血污了脚踝。
他为什么要在那时用上手铐?
是因为预知自己可能会去天台吗?
为什么会去天台?
是因为聚会上小老鼠的话题,还是因为去了他的家里?
抑或是有其他不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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