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他不由得给涂用点赞,这特么简直太争气了,聊天聊到尿裤子。
他真心想打人,但他也只能拎着涂用起来,准备扶他回房里换裤子。
杜哲担忧他行动不便,握住他的手腕阻拦,道:“我来。”
涂佐柘低着头嘿嘿笑道:“没事,你不会,他尿裤子了,要换洗裤子,还要擦……屁股,待会给他包个成年纸尿片。”
杜哲笑了笑,说道:“我陪你一起。”
三人入到房里,房间狭小,只容得下一张床跟嵌入式衣柜,怪不得涂佐柘只能睡在外面。涂佐柘到外面舀出一盆热水,杜哲两手捧到卧室,涂用自己脱了裤子,便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动得慢了还嫌冷。
……你这样真的会被打的。涂佐柘抑制住想打人的心,用毛巾替他擦干净,弯腰时,真的感觉老腰要断了,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杜哲托住腹部,他扶着腰才能起来。
涂佐柘从柜子底部扯出成人纸尿片,杜哲见他肚腹动静不小,他也开始喘不上气,夺过去后,将他推出门外坐下歇息,摸着他的小脑袋让他安心,说道:“你歇会儿,我会,你忘了,我跟你一起去过老人院的。”
涂佐柘望着他忙活的背影,跟涂用心平气和地聊天,他心里更加难受了。
杜哲到底在干什么,他在替仇人做这样的事情——换尿布、换裤子、擦身体、聊天,哪一样是他该做的。
涂佐柘想逃离此处,黑匣子的记忆,又来了,目光里又有莫名其妙的红光。
巨大的罪恶感,逼得他抬不起头。
正义使者数落着自己是害杜呈叙入狱,而杜哲还在照顾仇人,他望向四周,恐惧、茫然、失落、焦虑、愧疚,到处都是炽热燃烧的火团,在夜里发出炽热的光芒,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灼烫他的内心与皮肤。
地狱的火焰在燃烧,他无处可逃。
理过不久的寸头上,晶莹的汗珠密密麻麻,不过是一瞬间,沿着瘦削的脸颊滑落。
杜呈叙的入狱,与涂用脱离不开的关系,汪希的被迫离开,对汪齐尚未信守的承诺……涂佐柘躲在暗处,心脏疼得呼吸停滞,本来已经淡忘的种种,他想过好最后这几个月的生活,可原来这些,从未离开过。
他们随时埋伏在黑匣子里,张扬着罪恶的小手,随时准备义愤填膺,为杜哲打抱不平。
只要他在杜哲身边,杜哲就没有好日子过,他的双亲,他喜欢的人,都会被他摧毁,杜哲的幸福,是被他亲手毁掉的。
啪!
不能跟杜哲在一起。
啪!
就算活着也不可以。
啪!
我有罪。我罪大恶极。我罪无可恕。我罪该万死。我罪有应得。
啪!
杜哲对你这么好。
他办的婚礼是偷的,他戴的戒指是偷的,他吃的蛋糕是偷的,这段日子的幸福,也是借宝宝们的福气偷过来的。
小老鼠没等到他回来,鼠精没有等到人类的救赎,偷来的这一切,迟早有一天,会被老天收走的。
所以,清醒一点。
涂佐柘正在自己扇自己巴掌,杜哲看得触目惊心,急急忙忙地将他的双手牢牢地握在手里,喊着他的名字,两颊被扇得红肿,看起来使了大力的,两目呆滞地望着地上,嘀嘀咕咕地跟自己说,快点醒过来。
——阿佐。
杜哲在叫我。
——不要怕,我在,我回来了。
方才刺目的红悉数褪去,好暖,常年冰寒的手被握在手心,涂佐柘的视线往上,杜哲的眼眶通红,布满红血丝,目光哀伤地将他看着。
手掌怎么好像有点痛。他瞬间从恍惚中突然醒过来,从裤袋里掏出纸巾,往他脸上抹去,担忧道:“怎么了?”
杜哲指腹拂过他脸上红肿的地界,心疼地看着浮起的掌印,他总算知道,脸上这些新鲜掌印是哪里来的。往日的伤痕是被迫添加的,如今的伤痕,是他自己故意覆盖的。
杜哲将他的小脑袋用力按入怀里,尽量稳住不停颤抖的尾音,安抚他处于极度不安中的战栗。
“对不起。”杜哲哽咽道,“你不要伤害自己,你想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可是我好像……什么都要不起了哎。
涂佐柘认真思考了会儿,既然杜哲来到这里,与涂用见了面,时间也不多了,不如趁此机会把话说明白。
他叹了口气,鼓起勇气,颤抖着嘴唇,轻轻开口,说道:“杜哲,对不起,对于你父亲的事情,我替他跟你道歉。”
涂佐柘仓促地笑了笑道:“他已经老年痴呆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否则,我就会压着他到你父亲面前,我俩去给他认错。”只要不被他们赶出来,道多少次歉都无所谓。
“可是来不及了。杜哲,我就不回去了吧,这里也需要人照顾。明天,你记得要接柔柔回家。汪希也会回到你身边的……对不起,”涂佐柘习惯性低头,视线盯着掰扯着的手指,仿佛要很艰难才说出口,笑道,“我知道你们本来要结婚,这些日子,是我太自私了,到时候孩子生了,你俩来接一下就成。”
涂佐柘扼腕叹息,深表痛心,与杜哲相处的日子整整缩短了两个多月。
杜哲却无法想象他要如何生下两个孩子,生柔柔的画面,一阖上眼,就黏在面前。
他是这么无助恐惧,此刻又拼命将自己推开。
“阿佐,”杜哲吸了吸鼻子,压抑不住哽咽,只剩用力抵抗的喘气声,话都说不清楚,“你还不明白吗?我这辈子,只想跟你结婚。”
“我这辈子,我只想跟你结婚。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希望每天都能看到。”
可他到底变成了录像里满身伤痕,不停喊痛,独自产子的涂佐柘,杜哲觉着,这是他此生倾尽所有也无法抵消的罪过。
涂佐柘听见杜哲的夸赞,傻笑道:“嘿嘿,别人也这么说过。”
“可是我错了,阿佐,涂用的错,不应该你承担,我也不怪涂用了,我都知道了,”杜哲将他搂得紧紧的,泣不成声,“是我错了,我回来的太晚了。”
“阿佐,我爱你。”
杜哲生怕涂佐柘听不进心里,凑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
涂佐柘不信,就说到他信,重复一遍又一遍,他要是再不信,便再说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涂佐柘搂紧杜哲颤抖的身躯,逐渐增加力道,不肯放手。
阿佐,我爱你阿。
我爱你。
这三个字有多久没听到过了。
阿佐,我再也不会消失了。
阿佐,我再也不会不理你。
阿佐,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涂佐柘埋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这些话,美得跟童话一样。
第57章
二月的广宁市,许久不曾有过阳光,阴沉沉的淡墨让人无法喘息,寒风里携着细小的冰渣子,这座城市在天地之间,成了无雪的白色大冰柜。
自从那次从黄石市回来,涂佐柘再也没走出过家门。
涂佐柘开着小灯坐在客厅码字,肚子里的小崽子丝毫不消停,码一段字踢一脚,根本分不清是谁踹的了,反正全踹在薄皮紫红的肚腹上,肚腹一阵一阵紧缩着发硬,他得缓好一阵才打出一行字。
凌晨两点,杜哲从年会回来,兴许是喝过酒,整个人呈微醺状态,收起钥匙,眯着眼睛朝他走过来,笑了笑,不由分说地往他嘴上亲,呢喃着,又不睡觉了。
公司邀请过他参加今晚的年会,涂佐柘其实挺好奇,听说很好玩,主要是老板会发奖品跟大红包……没错,只要有大红包,他可以听老板讲一晚上的废话,嘿嘿。
杜哲凑过来时,酒味萦绕在四周的空气,一丝独特的香水,透着淡淡的芳香。
涂佐柘猛吸了两鼻子,味道熟悉,唔,在汪希身上闻过。
但显然杜哲喝酒了这个信息更重要,涂佐柘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单手捧着下垂厉害的肚腹,行走时胯骨摩擦出钝刀削骨的痛意,慢吞吞地挪到厨房倒一杯温水,放在他手心里,笑道,这么醉阿,喝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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