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娼(31)
流宛听完,轻轻放开浮宵,沉着脸一语不发地走了。
浮宵意外,但也不觉得是情理之外。果然如她所言吧,流宛其实真的,对她没有一丝真心,是她一厢情愿,错看人心。
如果喜欢,她为何能走得如此利落?不见她破碎真心?
以后,大抵又要彻夜燃着烛火了。
浮宵极平静地熄灭原本燃着的半支红烛,打算添换新烛,否则怕是撑不到天亮。
手顿了顿,最后收了回去。
算了。
如常宽衣解带,坐回榻上。却无处可避,无处不是她气息。
有此,大抵也能撑到天亮。
为什么要哭呢。
好在没有烛火,连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眼泪,只觉冰冷水滴在脸上肆虐。浮宵甚至分不清这难过是为谁。
为梧湘?为自己?亦或是为了流宛?
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很难过。
浮宵倚在榻边,竭力抑住那些哽咽。
不知多久,忽然落进熟悉怀抱。
“说了别哭,我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
第97章 例外
“……为什么还要回来?”
流宛叹了一声,柔声道:“因为听到你哭,舍不得,不忍心,就回来了。”
流宛如此,浮宵觉得有些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可是不是,她不是流宛,从无任性资格。
浮宵不曾抬首,也没有向流宛靠近分毫,道:“回去罢,你不必管我,我也不是为了你哭。”往日依靠,或者被依靠,仍历历在目,却终不可捉摸。
“那是为了谁?”流宛问道,只有自己知道的醋意恼怒。
浮宵道:“总不是为你。”声音依旧带着些抽噎感觉,却不再是流宛曾听过的沙软,而是冷硬,曾对那些人的冷硬。
流宛现今是真有些生气,强硬使浮宵支起脸看她,可当看到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心中一震,又是抽痛,那些怒意便无影无踪。
手上力道放松,不去直视那伤憔面容,沉声道:“为谁?”
“不为你。”浮宵欲转头,却被制住,只得垂眸不看流宛。
“你究竟怎么了?”流宛问道,她是真不知晓浮宵突然间的疏远是为了什么,近来浮宵亦不对劲极了。
浮宵不语。
流宛恼怒又起,俯身直将浮宵唇咬破见血才作罢。但浮宵仍是不说话,流宛亦不再言语,带着些许后悔,默默轻拭浮宵脸上泪痕。
流宛的手一直都很温暖,浮宵从来知晓。可这份温暖此刻再传达不到心底,哪怕从前仅仅一个手牵便足矣。
流宛终于再不能忽略忍受,捧住浮宵的脸,认真注视浮宵,郑重道:“抱歉,是我错了,不该伤到你,可是不管怎样,姐姐不要不理我。我错在不该任性,自私,无知,幼稚,不该让你累还不自知,不该这么久……才知道你原来很累,以后,你告诉我,我改,可我还想自私一次,我不想让你哭,不论是为谁。”
流宛说的话总是太动人,像个招摇撞骗恶贯满盈的骗子,不需思量不需愧想,让人明知骗局却仍深陷。
浮宵苦笑无奈,她知晓流宛定是骗过她,甚至就连此刻也大抵是谎言,可她自己都想骗自己,不想摆脱这骗局,纵使流宛又骗她,不知能到几时的骗她,她却早已泥足深陷,好容易□□一点,而今只能变本加厉陷得更深。
浮宵道:“就那么想看我为你六神无主,黯然销魂?玩弄我很有趣?”不知觉间说出想问的真心话,浮宵即刻又道:“流宛,我不明白,若一个人不是真正喜欢,为甚能毫无负担地说出这种话。因为不喜欢,也根本不在意,所以便可以么?”浮宵依旧垂眸,眼睫却如蝶翼轻抖。
接着下了结论:“因为你不喜欢我。”
“不是!……”流宛想要辩解,又无从辩解起。浮宵说得太对,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她一直以为浮宵容易骗,现今才知道不然,浮宵其实什么都明白,也太明白,从前因为心软和遮眼爱慕,才能被她蒙了心迷了眼。
浮宵一笑,抬眼看流宛,道:“还要骗我?”镇定平静,身子却在微微颤抖,从方才那些话出口开始。
“没有!”流宛道,却不是真没有,而是她觉得哪怕再慢上顷刻,她好像便会失去浮宵。她不知浮宵是如何察觉,若真敏锐,早该发觉,若是相处流露,她自觉装得够真,连她自己都着了魔,将要分不清真假。一定要她想,浮宵不对劲开始的那日,是见过那少女的那日,她当时似乎听到门外有些声响,却不曾深究……可若那日浮宵当真听到了,不该早跟她翻脸?若是她,只怕当日就该翻脸算账,如何能忍得这般久?况是亲近还一如往常。
浮宵莫名笑容,似花将凋零,道:“好,我信你。”既然舍不得,那便,当真是最后一次。
她从来例外,她是千万次的心软,她是原则难再。说她蠢也好,说她没有节气也好,这个人是例外,可以是决绝后的第二次放纵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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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带她走?”妈妈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摔在桌上。
瑶瑟正挂念着那人,不知她这会儿不在,有没有好好休养,见不到自己会不会慌张,于现状不定是真,奇迹般的不惧也是真。
瑶瑟颔首,道:“对,我想带她走。”
妈妈道:“你凭什么?”
瑶瑟笑道:“不走是两条命,走是一人赎身财,妈妈以为哪个值当?”
妈妈沉默良久,笑道:“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了,这许久,倒不知你也是个会算计的。好,银财何时到,我何时上报。”
瑶瑟摇头,道:“我盼妈妈立时上报,京中赵家,想来是不会慢到哪去的。”
妈妈似笑非笑,看了瑶瑟半晌,不想初见羞怯惶恐的人,如今也能成这般模样。不见惶惧,眼中隐隐阴沉,反倒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这改变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是好事坏事,不过跟她没关系,以后更是丝毫不干了。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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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何原因,或许是此等事务的确少见,户部很快办下来,脱了乐籍竟就是三两日的光阴。
那笔钱财瑶瑟一分未动,尽数拿去赎身,因着附了李荣谢的信,是他支出。不知他怎么听说这回事,想来大抵又闹过一场。瑶瑟只是略略看过一眼,便随意烧了。李荣谢其实不欠她的,他家夫人更是,但瑶瑟却也不觉亏欠,就是当真要还,怕也再还不起。她的今生,来世,都只想只愿给一个人,她还不起谁。何况来世虚妄,怎生可许?
不论怎样事情是成了,瑶瑟也从未想与李荣谢再有牵扯,如今便更不会,就当报那夫人,如今至少有条退路。
瑶瑟清楚自己的变化,是昨日不可想。就是再往那日推前一日,她亦绝然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样。
可是怎么办?她恨。
恨这世道恨这身份,恨那同知恨那日差迟。
第一次恨到想要一个人死,而不是仅仅革了官职。不过如此倒也好办许多,来日方长,一介家产充公自此茅屋贫民众人忿恨的家伙,当然好收拾许多。
梧湘事是起因,任时作威作福收刮民脂才是重头,不知谁人查到,直告到了知府家中。那么被人怨恨也是正常,平常百姓被他害成流民寻仇也是正常。
城中乞儿那般多,给笔钱混乱逃走远走他方,谁又能查到呢?谁又愿为他查?
就算查到,她已不在此处,带着梧湘远走,改名换姓也好,怎样都好,瑶瑟不怕。
天涯海角,她都不会抛下她。
不过听说城南有一神医,看来需先去拜会一下。
总算懂得梧湘苦衷,而这些,瑶瑟同样不会告诉她。一报还一报,梧湘瞒她那般多那般久,如今她亦只能瞒着她。若本性安顺护不好她,瑶瑟宁可不要,再不愿要。
虽然说不清这改变,究底为爱为恨。
斜阳入回廊,瑶瑟轻轻笑了,加快脚下步伐。
第98章 物是
“走了也好。”浮宵轻声道。
睡去的梧湘憩在瑶瑟腿上,瑶瑟坐在床头,轻柔将手覆在梧湘耳畔,眼眸难掩温柔爱怜。
瑶瑟亦轻声道:“我们明日便启程,许是……不会回来了。”
浮宵笑道:“这不是很好?”看了眼神情安详的梧湘,继而又道:“打算做些什么?”
瑶瑟道:“其实祖上经商起家,跟父亲学过些,说来惭愧,未能学得多少。”彼时不以为然,真到用时方恨少。
浮宵道:“出门在外,不止照顾好她,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然这昧心家伙只怕又要寻死觅活了。”
瑶瑟轻笑,道:“会的,谢谢宵姐姐。”
“你说谁寻死觅活?”梧湘醒来,眯眼道。
浮宵微讶片刻,眯眼笑道:“谁认就是谁。”
梧湘道:“胆子大了?”
浮宵道:“实话。”
梧湘欲驳,瑶瑟却在此时捏住她的脸,什么也不说,有样学样自上而下看着梧湘。梧湘直觉不好,近来颇觉瑶瑟变强势了,一对上瑶瑟她便是凝噎的那个,近日又理亏,自然无法,只得弱弱唤道:“瑶儿……”
瑶瑟道:“乖。”又捏了捏,感受那柔滑触感,方才放开梧湘。总算知晓为何梧湘平日喜欢欺负浮宵了,她现在也很喜欢欺负梧湘。
浮宵看得傻眼,觉得自己好像不宜久留。酝酿一下,默默红了脸,咳了一声,等二人望过来,就算梧湘已醒亦轻声道:“咳,这些年多少攒了些银子,留给我也没用。”说完将东西撂下便走。
除去算给晓枝的开支,尽数都在这里了,还暗中变卖了许多首饰。能换得她们一段时日安稳,浮宵便觉再好不过。
“宵儿。”浮宵走到门边,身后有人唤道。
浮宵回首,梧湘笑道:“谢谢。”
浮宵觉得身后凉透,不自在极了,恶狠狠道:“睡你的觉!”说完红着耳尖走了。
“别扭精。”
“啊!瑶儿……别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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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送别,浮宵小心帮扶着梧湘上了马车,临别一眼匆匆,二人多年默契,尽在不言中。
倒是难得见梧湘为她落回泪,只是此次,总归二人都情愿。
马蹄声渐渐远去,春日晨曦意外温暖。浮宵其实很舍不得,不舍梧湘不忍离别,但终会离散,不知期会。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一别行千里,相逢未有期。
终会离散,但也总会,再相逢。
浮宵很少见到这般早的天日,记忆中,大抵只有儿时时候。可那时又岂知日后再难见到呢?又岂知,会与梧湘离散。那时总觉得是一辈子,似长姐又似长母的梧湘,永远笑闹打趣惹恼她,会一直平静无波的相伴下去。
那曾一度是她的愿望。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好像是梧湘遇见瑶瑟,而她遇见流宛的时候。
短短半年,竟能尝到物是人非的滋味。并非沉压多年再见的那般感慨,而是就如一夜间一切非昨,不可追回。如梦似幻,说是噩梦,却又有难言美好,说是美梦,却又夜夜心恸。
浮宵攀折窗柳,即时思念起来。
慢慢踱回,何处都寂静非常。
停到一扇门前,轻轻叩门。
“谁?”里面传来懵懂声音。开门后惊呼道:“姑娘?”
浮宵对她一笑,随后轻嗔道:“想感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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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宛近日总是变本加厉地赖在浮宵身旁。
一如往昔。
浮宵言笑也一同往常,就像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梧湘也没有离开。
可是浮宵越正常,越对她似从前包容,甚至更宽容,流宛的心却一点也放不下来,觉得好像离浮宵越来越远。
这日正赖在浮宵身边,难掩喜色的碧青却忽然推门而入,匆忙寻她。
浮宵不见一点错愕神色,流宛却惊讶,问道:“何事?”
碧青立时露出些为难神色。
三人都知意,浮宵神色淡淡,道:“去吧。”
流宛反倒不肯轻易离去,当着碧青的面磨蹭索吻一阵,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二人匆匆回到流宛房间,流宛才沉下脸,看向碧青道:“说吧。”
碧青按捺喜悦,低声道:“大人派人已到,明日便可启程回京。”
流宛神色不变,也不言,垂眸思索。
“姑娘!”碧青忍不住,焦急唤道。不等流宛问罪,自跪下道:“您不该因她动摇!奴婢早就想说,您不能因她动摇,您注定不会留在这里!不该对她动了真心!您纵是要罚奴婢,奴婢也认了,但也请您想想老爷夫人!”
流宛半晌不言,很久才道:“我知道。”
碧青焦急,继而又道:“她不敢一介娼妓,怎配您动了真情!还是个女子……”
“闭嘴!”碧青未说完,流宛暴躁打断。
“姑娘……”碧青愣愣唤道。
“慎言。”流宛冷声道,察觉失态,侧身别脸。
心中挣扎,她从未想过要带上浮宵,不只因为自己不肯承认的真心,更因吉凶未定,她不想让浮宵陪葬。
“我没有动心,你无需担忧,该做的我依然会做,该扔的……我也会扔。”
扔什么?扔掉浮宵,还是扔掉这颗骗不了人的慌乱的心?
流宛无比暴躁,无比愤恨,又无比无奈。
她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她终于开始后悔她的无端招惹,付错两颗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女友有啦,我又是有家中可爱小智障的人啦
加更加更,开心加更~(≧▽≦)/~
以后要早睡早起,按时作息,定时更新(做不到还是当我没说吧)
又可爱又逗比又傻又蠢又智障,虽然缺点这么多,但我只好勉强收了,免得祸害别人(我才没有炫耀呢)
其实她最好了,全世界只有一个,独一无二,幸运sss才能遇见,全世界最好最好的那个人
不过这些话我才不会告诉她
占了个大便宜,最可爱的人,我要好好藏好
她是公主我就是恶龙,她是我一个人的宝藏
全世界最喜欢她啦
还有我的小天使们~
(原谅我发下疯吧,不想告诉她,悄悄在这里说一下_(:з)∠)_控制不住……小天使们也最可爱啦)
林夕说他写了那么多词,可是赢不到一个人,我可以写千万种自己未曾有过的爱情,却写不出我的爱恋
错过了两年,只能告诉小天使们,怜取眼前人,及时抓紧,喜欢就表白,不要藏在心底告诉自己没可能,不然一句再见,可能就是一辈子
我想我还是很幸运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们都没放弃
看了那么多款戒指,好在还有可以送戴,亲手给戴上的人
想用一生去诠释太年轻时说过的爱,我总不算食言
总有一天,我会向全世界炫耀你
(*/ω\*)太矫情肉麻了是不是
第99章 不幸
浮宵等到茶凉也一动未动。
等到完全凉透,浮宵尝了一口,想着,当真是人走茶凉。
分明是顺着喉管滑下,却冷得直冲脑端。浮宵被凉到,轻轻放下茶盏,打算去关些窗,因为身上也有些冷了。
将将关上窗,门倏忽打开,又露进一阵冷风。
“回来了?”浮宵问道,没有回首去看。其实知道不是流宛,风带进来的气息,没有熟悉甜香。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问,好似是在盼着某个未归人。
“浮宵姑娘。”那人唤道。
浮宵方才回首,仍不意外,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不知为何,自那日起,对任何事都再意外不起来。
浮宵问道:“碧青姑娘?”
碧青打量她许久,幽幽开口道:“姑娘可知我家姑娘想做什么?”
浮宵摇头,道:“不知。”心中隐隐有别样预感。
碧青道:“那姑娘该知,她与你从来不一样。”
浮宵淡然颔首,道:“嗯,我知道。”
碧青道:“我知姑娘是真心盼我家姑娘好的,否则也不好轻易帮我家姑娘,可纵使这般,你们也终究不一样,我家姑娘还有事要做,她不该留在这里。”
多情无用。
浮宵道:“所以呢?”
碧青斟酌片刻,接着道:“所以,还请姑娘莫多纠缠,姑娘她终会回到故里。”
浮宵笑了一声,道:“那么是她来找我,还是你来找我?这是谁的意思?”
碧青被戳中短点,微恼道:“姑娘也会是这个意思!”暗想浮宵果真会纠缠。
浮宵只颔首,笑道:“嗯,那好,你回去吧,我知道了。”模样当真无半分在意,此时天色已微暗,浮宵自然动作点起烛火,全当碧青不在场。
此刻碧青倒怀疑起浮宵是否对流宛有半分情意,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即告辞便走。
走到门口,浮宵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多久走?”
碧青疑虑回首,回道:“明日便走。”
浮宵依旧不看碧青一眼,道:“好,请她今夜,往后,也莫要再来找我。”
碧青含恨应了,奔走回去。
浮宵看烛火怔了半晌,想着自己这习惯该改,默默吹熄烛火,和衣而卧。不知辗转几回,门外才又传来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