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问下去,问到军学院学生的时候,他犹豫着没开口。见白历一直看自己,才咬牙道:“缝纫!”
他没管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涨红脸道:“我本来想学缝纫的,以前给我妹的玩具娃娃做小裙子,靠这个赚过钱……”
“挺好的啊,”白历道,“可以继续发展。”
“不行,”军学院学生摇摇头,苦笑道,“我父亲不答应……这不是alpha该做的事情,他说alpha该做大事。”
其他人小声议论,有理解的也有劝慰的,也有赞同的。
“如果我给你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白历道,“你可以不用考虑该不该做,能不能做,你会选择缝纫吗?”
大块头沉吟片刻,点头道:“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我会。”
白历看着这个学生,他比司懂大一些,但在白历看还很年轻。
年轻本该意味着更多的选择。
“我做机甲的初衷非常自私,”白历没再问下去,他一手摆弄着个人终端,边思索边慢慢道,“我想重回军界,重回战场。我在最绝望的时候希望自己能有一个选择,但是我没得选。”
记者们露出惋惜的神情,白历道:“所以我决定给自己制造一个选择。”
“我能给自己一个选择,是因为我有这个实力和基础。但很多人还在挣扎,他们没有能力去创造这样一个选择。”白历说的很慢,但没人打断他,只有摄像机器人的提示灯在亮着,记录着一切,“我挣扎过,我身边也有在挣扎的朋友,亲人,爱人。如果我能有为他们创造这样一个选择的机会,那我为什么不去做?”
无人回应。
白历笑了笑:“我能做的事情很少,white01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精力,估计我这辈子走到头,能制造出的选择也就只有这狭窄的一条道。它很难走,即使道有了,路也是不平的,它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我尽力了。”
当“尽力了”三个字出口,白历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尽力了,没有回过头,没有停过步。他需要的不是继续被鞭策,他需要的是和自己和解。
“我的机甲不能代表什么,它是我一意孤行的产物,是我拖着我的团队陪我胡闹出的结果,”白历道,“它是我给自己的一个交代。说得自大一点儿,这应该也是我能为我想走这条路的朋友、亲人和爱人做的最好的事儿了。”
白历的话里包含的人很少,只有他生活里的这些人。
有时候人们并不需要一个伟大的出发点。你会在前进的路上逐渐认清自己的渺小,然后直视庞大且无情的世界,但依旧向前走。
这一段前进的过程往往才是许多人真正的追求。
不要太苛责自己,当你迈出那一步时,你就已经在路上了。
陆召站在门外闭了闭眼,心里翻涌着巨大的浪潮,却发不出声音。
世界上的确不会再有第二个白历了,他是最好的。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陆召转过头,唐夫人崴了脚,急忙用手扶着墙,身体略微颤抖。
“我、我先走了,”唐夫人小声道,“麻烦您替我转告一声,我觉得他很、很厉害。”
她说着就要离开,陆召道:“他很快就出来,你可以自己跟他讲。”
“不了不了,”唐夫人摆手,“他正开心呢。”
陆召皱皱眉,不是很懂:“你来现场,白历会高兴的。”
唐夫人走出去两步,回过头对陆召笑了笑。
这笑容有些说不出的意味,陆召无法理解。
“是我自己的问题,”唐夫人轻声道,“我是他人生里的一道疤,就算痊愈,也不能否认带来过伤害。我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身份什么面目,站在这里。”
白历的人生才刚走上一个新的高峰,而唐夫人是他陈旧的那道疤。
陆召无言。
“还有就是,”唐夫人犹豫了一下,“之前我跟您说了,我伴侣和开源的事儿……”
“我会告诉白历的。”陆召道。
“谢谢,”唐夫人感激,“也可能是我多心,但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跟谁说好,唐家对白家一直都……您让白先生多留神。”
陆召点点头,唐夫人崴了脚,脚步略缓地消失在视线内。
这场采访很短,剩下关于机甲性能方面的问题有点儿琐碎,记者们没问多少就被白历一句“自个儿去官网查”给打发了。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次采访的重点并非机甲性能,而是头几个问题。白大少爷不给面子地走人也没让记者们太难办,大家心满意足收起设备,等着下一个比赛出来的驾驶员。
白历跟助理道了别,一出门就看见陆召站在不远处。
浑身跟泡了澡一样舒坦,还热烘烘的,白历后退两步,一个冲刺扑上去,差点把陆召给扑倒在地。
“可说完了,”白历亲了陆召脸颊一口,“唾沫都说干了。”
陆召回头扫了一眼,几个记者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没事儿,”白历道,“看呗,合法的!”
以前被造谣不合法耍流氓的次数太多,白大少爷现在很有持证上岗的骄傲。
陆召哭笑不得,只能任由白历挂在自己脖子上,勾肩搭背地往停车场挪:“腿疼?”
“不疼,按摩过了,”白历说,“你刚才说有事儿,什么事儿?”
陆召顿了顿:“白樱来了。”
一路走到停车场,直到坐上悬浮车,白历才从陆召干巴巴的描述里了解了个大概,微微叹口气。
陆召看了几眼,白历的反应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看不出有多开心,但也没什么反感。
“看什么,”白历乐,“是不是觉得我特平静。”
“嗯。”陆召开车拐上高架路。
“是没什么感觉,有点儿麻木,也有点儿惊讶,”白历看着车水马龙的高架路,“我没想到,她其实看得还挺清楚。”
陆召没听懂。
白历神色淡淡:“不管往后什么样,她跟我之间,最多就是句‘就这样’了。”
白历自己相当清楚,他对白樱确实有些感情。但这些感情并不足以遮掩白樱带给老爷子和他的伤害,人在做出选择的同时,就得承担后果。现在的生活是后果,无法弥补的岁月是后果,一辈子的愧疚和无法再近一步的亲情也是后果。
这种事儿永远都纠缠不清,但大部分的释怀到最后都是因为两个字——“算了”。
很无奈,但生活里多得是这种乱麻。白历做不到对白樱冷漠无情,但他也同样痛恨白樱带给他和老爷子的伤害。
陆召没有吭声,伸手捏了捏白历的肩膀。
“倒是她说的另一件事儿,”白历坐直身体,“什么意思,她说唐开源的精神力怎么来着?”
*
唐夫人赶在下雨前回到家,刚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书房门外,就听见唐骁的声音。
“你说到头了是什么意思?”唐骁憋着火问道,“你是说我儿子就这点能耐?!”
“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我们只能尽量维持现在的精神力,再拔高就很危险了。”另一个声音是安伦爸爸前段时间送来的研究员,一起被送来的还有当初治疗并拔高唐开源精神力的那台仪器。
唐骁还想再说点什么,唐开源插话道:“那就先这样,没事的,我现在感觉还可以。”
“如果有睡眠质量下降、注意力难以集中之类的状况要告诉我们,”研究员不放心,“这都是精神被影响的前兆。”
门从里打开,研究员走出来,和唐夫人打了个招呼。
唐夫人侧身让他离开,抬头就看见一只手劈头盖脸地扇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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