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也没有想到,嵇沄能把他们都送去坐牢。
他成绩优异,但为了奖学金只跳过一次级,所以现在快要高考,但还没有十八岁。为了避免因为不能养活自己而被再度领养利用,他选择把养父母送监狱之后找份工作。
沈酒提供的就是最好的选择。
带着微薄的行李正式搬过来那天,嵇沄下了摇摇晃晃的巴士,就看见沈酒站在农场门口,和几个政府的工作人员说话,又微笑着签署什么文件。很显然,那是对他接手嵇沄,暂且照顾他到成年的调查,需要他做出一些具有法律效力的承诺。
这个小星球上说不上吏治败坏糜烂,但就和所有的小地方一样,政府工作人员态度散漫,上班时间自由,工作态度也说不上好,除非是他们觉得重要的事。
比如嵇沄霸占新闻头条长达一周的虐待案。他的去处自然也很值得关注,必须安顿好,但是在沈酒面前……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了。
那几个工作人员有男有女,都是中年,显然是一辈子都安于这个办事员位置,过得不上不下的一枚螺丝钉,都是人求他们,自己求不着人,永远都是懈怠地坐在柜台后打着哈欠敷衍来办事的人。
可是沈酒站在太阳下简直像是会发光,他穿着一身颇有设计感的套装,发丝柔软如丝绸,微笑起来的样子令人凛然而颤抖。那几个办事员甚至被几次邀请也不敢进门,连连摇头,十分客气地接过沈酒签好的文件:“打扰了,打扰了。”
沈酒已经看见了嵇沄,对着他招手,又对办事员道:“真的不进去坐坐吗?我妈妈泡了果茶,这里的水果干和红茶一起,味道很好呢。”
现在最流行的八卦就是关于沈家人的,他们一家都和皇帝一家有极其亲密的关系,尤其是沈夫人和沈酒,一个是皇后的亲信,一个是亲王殿下曾经的婚姻对象,这些办事员的顶头上司这辈子说不定都见不到一个帝都星当过官的人,他们怎么敢和这家人谈笑风生?
当即,几个办事员就把嵇沄围了起来,连连夸他来缓解尴尬和社交恐慌:“这个学生崽,成绩很好的!沈先生你愿意帮他,真的很好心!等他将来考了大学,也会记得你的哦!我们还要工作,就不留了,先走了!”
其间也少不了猛拍嵇沄的后背,感慨他的运气,让他好好工作,好好学习,读书才是最重要的,能改变命运的!如果不想再被人欺负,就要好好读书考到帝都去,你看沈先生也是上过帝都大学的,好好和他学习。
说到底,这些人虽然散漫自由,工作态度也不怎么样,更说不上有远见卓识,过人能力,但人确实是不错的。
沈酒和他们道别,目送他们上车离去,交给嵇沄一枚贴片:“这是通行卡,农场有些区域我划出来准备做各种实验室,还是需要额外的通行密码的。至于其他地方,我已经录入了你的信息,可以随便过去——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啦,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呢。”
他说话的语气,平和,愉快,温柔礼貌又带着特别的亲昵体贴,和所有人的交接来往都客气有加,又带着独特的令人想要亲近的气质。这就是所谓帝都的真正贵族吗?明明是一落千丈,可他的表现就好像这农场仍然是帝都的豪宅,那栋三层的乡间小楼则是宫廷宴会厅的中央。
骤然大起大落,他要到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乡下地方,在田间地头打滚,曾经帝都大学以优异成绩毕业的编程设计师,从头适应地狱里的人生,居然从来没有失态过。
嵇沄静静看着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偷偷用了点越线的技术,查看了沈酒被锁起来的资料。
作为曾经颇受瞩目的社交界名媛,沈酒的照片太多了,偷拍,抓拍,宣传照,新闻照片,作为贵族出席政治性的晚宴留下的合影……那上面的每一个他都光芒万丈,璀璨耀眼,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他会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才是那些人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当面却根本不敢亵渎冒犯他的原因吧?
嵇沄默默垂眼:“我知道了。”
他对沈酒的态度从刚开始见面认错人的尴尬后,就一直很别扭,说不上礼貌,甚至有点固执冷淡,多少算是不知好歹。但沈酒从来不以为忤:“回家吧。最近爸爸和哥哥雇佣的人都在修复农场的建筑,家里其他的房间,仓库什么的。也快到了春种的时候,所以明天就开始工作吧。”
嵇沄没说话,沈酒也习惯了,和他一起进入农场。
沈家一家人虽然性格各异,但显然彼此感情很好,且修养非常上流社会。对雇来的工人他们颇有分寸,保持适当压力让他们认真工作的同时,又有许多细节处的照顾,还有机械承担大部分繁重的工作,所以嵇沄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完工。
作为本地人,嵇沄认真观察过沈家找到的这几个建筑工人。虽然乍一看没有什么共同点,但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踏实勤恳,且没有不良嗜好和习惯的,对于雇主家的体贴也能回报以淳朴的热情,应该是在附近农场流转做工的技术工种。
沈家人看人的眼光不错,初来乍到最怕被无赖流氓赌徒酒鬼缠上,能选出这些人而且不打算烂好心,可见他们做事确实自有章法。
嵇沄和这些工人不同,也不必管他们的工作,所以开车路过热火朝天的工地,到了小楼前,沈酒带他到了给他安排的卧室:“这里光照不错,也是最先修好的,住下来之后需要什么就说,我们每周会去镇上采购两次,很方便的。一路过来辛苦了,你先休息,吃饭的时候我会来叫你。”
然后,他就离开了。
嵇沄推开房门,然后心头就被一股复杂莫名的温暖与酸楚击中。
这间卧室面积不小,因为农场没有别的,就是地多,沈夫人收拾得干净整洁,还在床头放了个插着野花的玻璃花瓶。阳光静静从透明的玻璃窗外进来,照耀在临窗的书桌,书架,上过清漆的木地板,还有铺好了软软床褥,颇有家居气息的室内。
嵇沄过了好几分钟才走进房门,检查了衣柜,床铺,然后发现在门口的视线死角处,还有附属的一个卫生间。里面虽然小,但五脏俱全,淋浴区正对着洗手池,上面的架子上放了一套简单的洁面护肤用品,挂着毛巾,一侧的挂钩上有浴袍,浴帽浴球。下面的柜子里是洗发露,沐浴液。
都是镇上超市里的产品,开架货,不算贵,但安排得太过贴心周到,哪怕他不对沈酒提出任何要求,其实也可以生活得无比舒适。
甚至就连床头,还给他放了一套睡衣,衣柜里有替换的其他两套。白色纯棉,上面是天蓝,丁香色和鹅黄色的各种卡通狗狗图案。
如此周全细致,是因为看出来他的态度别扭,所以干脆替他安排好吗?如果仅仅只是对一个助手,有必要这样好吗?这到底是沈夫人的贵族待客之道,还是沈酒特意?
是因为他……是会被认错的,很像某个沈酒显然很在意的人吗?
十七岁的少年第一次遭遇如此强烈复杂的感情冲击,感动,失落,不甘,怨愤,又很温暖地坐在床头,拿不准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这过于柔软温情的一切。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脑子里全都是沈酒。
照片和视频里不可能下凡,甚至根本不真实的沈酒,对他微笑的沈酒,认错人时抓住他的手,惊喜期盼,甚至可能会哭出来的沈酒,传说中曾经是亲王妃人选,在帝国最顶端的沈酒……
唯独不可能属于他,这个星球根本配不上的沈酒。
嵇沄就这样住了下来,第二天他早早起床,先在农场主干道上跑了两公里的来回,然后上楼冲澡,到厨房帮沈夫人做饭,被她赶回来在餐厅等待。沈父和沈锺两个人大清早就去检查昨天修好的仓库了,好一阵才说说笑笑从外面回来。
沈绛去摘了点外面留下来的可食用野菜拿进厨房,顺便还对嵇沄笑着打了个招呼,厨房里很快响起母女两人说笑的声音,还传出了更加复杂的香味。
沈酒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像块绵软蓬松的蛋糕,慵懒,私密,甜美。
嵇沄转过视线,下意识觉得这一幕自己不该看见,更不应该……觉得自己被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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