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病消表面上额头沁汗,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在听,等到魏如璎自己也出神向往古时候风云人物的生平与威风之时,才艰涩地开口:“现在还有匈奴吗?”
魏如璎慢了一拍反应过来,甚至还发出了个疑惑的鼻音,想了想,摇头,又冷笑:“虽然没有匈奴,但还有北戎虎视眈眈。听说他们现在那个金珠大汗是个不世出的天才,统一十几个部族,去年就想要称帝,还来我朝,名为朝贡,实为示威,而朝中诸公……哼!他们怕打起仗来对自己不利,口口声声北戎不过域外小族,虽有冒犯之举,但也不是出自本心,我天朝上国,当宽容教化……”
说着,他又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许病消听得眸光一闪。
想要建功立业,勒石封侯,首先就要有仗可打。许病消很清楚这一点,目前看来他也确实会有机会的。所以,他罕见地安慰了魏如璎一句:“有清平候在,会没事的。”
魏如璎这一回没有怒目而视,反倒叹了一声:“我知道,一切都在老师的预料之中。所以你也要好好读书习武。要知道拳脚功夫不过是一人敌百人敌,纵然你单枪匹马来去如风无人可挡,但又能拿百万之众怎么办?读书识字,才有万人敌!”
少年正在抽条,只有一身紧实的薄薄肌肉,看去格外消瘦,风一吹便像一株正在拼命长高的竹子。许病消比他年纪大一些,也高了一头,看着身体更强健一些,二人相对而立,远远看起来倒也颇有明主猛将的雏形。
嵇沄站在回廊一头,并不准备过去。长安在他身边道:“现在您可以放心了吧?殿下和他其实相处得不错。”
他看见的是两个孩子逐渐熟识,相谈甚欢,嵇沄却终于看见了在自己之外,爱人终于拓展了其他的人际关系,心情也是很好。
再过一段日子,魏如璎的第一把琴做成了。斫琴并不简单,但好在魏如璎需求的尺寸还是孩子的范畴,因此也只花费数月。
等他长大,嵇沄自然会拿收藏的名琴给他,现在则开始教他弹琴。
按说经历过修仙世界以音律为武器,爱人身上也应该留存了学习到的各种方面的相应天赋,在这些方面他的领悟能力应该比一般人要强。这也是嵇沄想到让他学琴的原因,没想到这一世的魏如璎怎么都无法入门,最基本的指法也练得七零八落。
嵇沄别的都好,就是有一些完美主义,他没想着放弃,而是被逼得深吸一口气,开始手把手教他。
魏如璎其实是故意的,毕竟跟着嵇沄这么久,也学会了若无其事骗人,他本来想的是自己表现得笨拙一点,老师就会在自己身上花费更多精力。反正他在其他方面足够聪明了,还不如笨拙一点——这也是他从书里看来的道理,在别的地方都不让人操心的孩子有了一个短处,依赖别人,反而会让尊长觉得可怜可爱,更加垂怜。
他并不怕在嵇沄面前示弱,但也没料到第一次施展这种弄虚作假的手段,就换来嵇沄手把手地教他弹琴。
琴制好的时候,魏如璎正好十四岁了。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个头也更高了,对早熟且聪慧的他而言,内心其实早把自己当做大人来看,被老师搂在怀里按着手教导,带给魏如璎的不只是如愿以偿的快乐,和心无旁骛的享受。越是沉溺于老师的体温,萦绕不去的身上药香,他内心反而越是躁动,难以把持。
不得已地,他强忍一段时日,再也不敢让老师亲手教自己,却学会了赖在对方怀里,把通红的脸藏起来,两手圈着老师的腰,小声道:“要是我就是学不会,老师会失望吗?我可能……也没有老师想的那么聪明……”
是不是,我做不到的事情越多,对老师来说越没用,总有一天,这种温柔会消失?
但真正的问题他不敢问出口。
嵇沄低头抚摸他的脖颈,另一手抚摸他的肩膀,轻声笑道:“多大了?还喜欢撒娇。不过是娱情养性的一门技艺而已,学不会有什么要紧?你是皇子,天潢贵胄,想听琴,叫别人给你弹,不就好了?”
魏如璎被他摸得连骨头都酥了,好一阵才觉得脸上的烧热退了下去,这才抬起头,拉他的袖子:“我只想听老师弹琴。”
虽然他自己私下摸索,觉得学得还不错,但到底不敢被嵇沄知道自己骗了他,总觉得还是不如嵇沄的水准,此刻更是不吝撒娇。
嵇沄就没有拒绝过他,这种事自然也是,不过上下扫视魏如璎几遍,嵇沄又想起修仙世界里他的武器还是笛和箫比较多,说不定这两样他比较容易驾驭。不过算了,他还年少,一味加码不是好事。嵇沄也就不再提,顺着魏如璎的意,拿过自己的琴来,弹了一曲《鸥鹭忘机》。
对在权力中心汲汲营营的人而言,要弹好这首曲子,尽显其中神韵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首曲子恰如其名,要求人忘掉机心,如此才能与鸥鹭共处,不会惊飞鸟儿。然而嵇沄虽身在权势中心,心中实则并不看重这些,古琴这种全凭个人能力展现意韵的乐器,对他来说几乎是教化的武器。
一曲终了,魏如璎的神情和内心都是难以言喻的平静。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感慨万千:“我明白老师的苦心了。”
在此之前,他虽然也对音律心中喜爱,却不知道原来极致是这样的。
见他双眼亮晶晶的,嵇沄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对魏如璎而言,只要在老师身边,日子就过得很平静。即使嵇沄从不瞒他朝堂上的纷争,更是随着他年岁逐渐增长,开始有意无意告诉他一些暗中谋求的真相,魏如璎毕竟没有亲身涉入其中。
“还不到时候。”嵇沄的态度很淡然,也从不多解释。
魏如璎也不问。
相形之下,五皇子魏如珪随着岁月变迁,见到嵇沄总是不变,与他的来往越发密切,对两人之间松散的结盟也越来越不满意。随着四皇子羽翼渐丰,五皇子也不能仅凭顺从父亲的心意获得更大助益,于是他便试图插手进更多事务之中,最好是逼迫皇帝选择自己。
嵇沄都看在眼里,态度却表现得很暧昧。因为知道他从前的经历,五皇子只以为这是他对父亲的情意未曾散尽,暗中也没少试图离间父亲和嵇沄的感情——但是说实话,这根本没有操作的空间,因为他那不是人的狗皇帝亲爹早就把事情做绝了。
栽赃陷害吧,还有陷害皇帝要伤害嵇沄的余地吗?离间感情吧,其实他们俩已经很久不谈情说爱,更没有肉体关系了。一时间,五皇子也是无处下手,到最后却忽然打通任督二脉,想到另一个办法:左右他父亲已经移情别恋,那么假如嵇沄也移情别恋,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怎么维持?
五皇子也知道,这种事不能与母亲商量——她毕竟是父亲的贵妃,做儿子的和母亲商量撬父亲的墙角,未免太有违人情。
但同旁人说,五皇子也不是很放心,纠结许久,终于对卫央说了。
卫央不是他的伴读,但祖母和母亲都是公主,和他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随着利益关系和感情的逐步增长,他们之间的信任也越来越多。五皇子藏头露尾地对卫央说了情由,却没想到在宫中也薄有根基的卫央瞬间就解码了主角二人,啊不,或许应该是三人。
五皇子打算色诱清平候,好让对方完全倒向自己。
卫央沉默很久,最终决定亲自上门探一探。在他看来,哪怕是在上面那个,委身这种关系都是一种极大的牺牲,即使那人是清平候。五皇子已经是他认定的主公,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与其是五皇子,还不如是他。
他这牺牲精神,也就是原剧情和许病消纠葛几十年的起因。
作者有话说:
话说,其实卫央这种人也很恶心。总是以超强责任感为别人牺牲付出,自己也觉得是一种很沉重的负担,但是他强行这样做了,别人还要领情,大家都痛苦,但他道德的高地是稳稳站上去了,啧……
第88章 帝师抱抱,12
嵇沄刚开始甚至没有想过卫央是这个意思。
因为卫央算是皇室支脉,公主之子,因此两个人也不算陌生,原主年轻的时候出身也不低,和他父亲甚至也是相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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