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进来的时候那一眼就足以让他看清,眠月是如何没骨头似的倚靠着男人,一手还拉着嵇沄的袖子玩,丝毫不把方才拯救一城居民,又轻易杀了狼王的事放在心上。倒显得他庸庸碌碌,都是为了名利。
嵇沄看一眼低眉顺眼,但仍旧妩媚风流的凌云,问:“当时在妖皇的供养坑边共有四个人,另外一人你认识吗?”
凌云心头一紧。他知道白公子大有来头,且隐隐似乎和嵇沄有些不对付,但真不知道更多。害怕嵇沄将自己看做吃里扒外与外人勾结的那种人,他立刻摇头:“弟子也不知他究竟是何人,只是自从三年前在碧阙城见过一面,我们二人总是莫名其妙遇上。弟子曾蒙他救过性命,也断断续续结伴而行,只知道他姓白,除此之外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嵇沄默然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
凌云也不敢多说,怕越描越黑,为掩饰没来由的心虚,只好再不说话,余光看见眠月仍然一味低着头玩嵇沄的袖子,心中更加不平静。
嵇沄对他的糊涂并不说什么,只是觉得相处这么久,白若虚本性里看不起任何人,肯定露出过破绽,毕竟剧情里白若虚没少露出超过伪装身份的能力来帮助凌云度过难关,他怎可能察觉不到一点异常?更何况他都说了自己姓白,天下姓白的人家能有这等底蕴的除了白云城不做他想,凌云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是无语。
如今妖皇已经死了,凌云后宫-1,看样子又还没有和白若虚勾搭上,但现在也还没到和白云城翻脸互殴的剧情,嵇沄也就不急着处理白若虚——如今没了眠月,白若虚对凌云玩弄的心态应该更重,两人更加不容易动真心,所以倒是可以多放置一段时间。
毕竟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也要接受他的全部,凌云口口声声对每个人都是一片真心情难自禁,那又怎么能让别人承受自己后宫的暴戾残酷呢?全都归他才合理。
嵇沄对青州城上下的感激并不放在心上,也不觉得需要自己应酬。刚才他就是在和眠月说话,知道眠月更想赶紧回家看看,于是直接吩咐:“诸事已毕,本座不会多留,此处还有什么事,你一力照管就是,不用再问我们的意思,去吧。”
说完转头看向眠月,从他道袍上拈下一片碎叶,显然和凌云已经没有什么话说。眠月见他安排完正经事又能理会自己,露出天真的笑,无声地勾他手指。
凌云愣愣地退出去,关上门离开,就在这被轻视忽视的过程中,明白了自己当初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自由,但一无所有,甚至比不上一个他看不起的炉鼎。
外门弟子晋升何其不易,尤其嵇沄明说了想看他不做炉鼎能做到什么程度,而他的天资又没有高到会被什么高人暗中教导的地步,一切都要靠自己,距离碧阙歌是越来越远,甚至都还没有结丹。一步落于人后,步步落于人后,凌云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宗门的看重,就没有资源倾斜,从前他虽然身在小宗门,但却是倾全力培养,如今他身在揽剑宗,但却泯然众人,既然已经泯然众人,又要如何出头?除非剑走偏锋,否则哪来办法?
他脚步沉重地出去了,猝不及防却看见白若虚就站在院门外,正望着里面,不由一愣:“我还以为你走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白若虚仍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却不答他的话,反问:“你们宗主身边那弟子叫什么?是他的炉鼎吧?如何会修了碧阙歌?”
凌云见他三句话全问的是眠月,不由赌气:“关你何事?我又怎么知道?他能修炼碧阙歌,想必是宗主宠爱他,还能为什么?”
白若虚摇了摇头。他是很确定的,三年前的眠月修炼的肯定是生化功,体内灵机做不了假,如今却是靠碧阙歌到了金丹,很显然必定是废功重修。当年眠月独自向隅,显然失宠,现在却怎么会改头换面,焕然一新?他实在是很感兴趣。
见凌云不知为何怨气冲天,把自己顶了回来,白若虚倒也不生气,诡异地温文一笑:“你们宗主真是宠爱他,废功重修,很不容易呢。”
凌云咬了咬嘴唇,径直扭头离开,再也不理他了。
作者有话说:
白若虚,一个变态。
第37章 不为炉鼎,14
嵇沄说是不会久留,果然很快就和眠月一同离开,凌云不得不继续留在已经变成自己的耻辱之地的青州城内,等待宗门派下弟子清扫全城以及周边,免得走脱妖族余孽。除此之外,青州城上下都对揽剑宗感激涕零,见他被嵇沄留下代表宗门暂时总理事务,多数人倒也慢慢恢复了对他的尊敬,觉得他学艺虽然不精,比不上那位宗主的弟子,但也合乎情理,因此不再苛求。
外人不知道年幼的妖皇被扼杀在襁褓中,只以为狼王就是最大的危机,而当时眠月杀了狼王,不管是靠着什么,终归让他收获了不少感激。
殊不知这种宽容让凌云更加痛苦。
他本就看不起自甘堕落争宠斗艳的炉鼎,又对眠月和嵇沄有着莫名其妙的心结,因此死活不能接受眠月竟然已经金丹中期,而自己还未曾结丹的事实。如今,连这些无知的凡人都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比不过眠月才是对的,更加让他郁结于胸,实在难平。
但这也没有办法,他不敢违抗嵇沄的命令,又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心里话,好不容易挨到宗门派遣的弟子成群结队而来,总理事务的职责立刻被内门高等弟子取而代之,他这才泯然众人,找到机会离去。
他走得悄然,官吏听闻消息后,倒是觉得他淡泊名利,不求回报。可惜凌云丝毫不知旁人对自己作何评价,只知道自己内心难安。
离开青州城后,一向随心所欲来去的白若虚再次出现,凌云不知怎么,再度见到他之后有了豁出去的心理,对回山靠着宗门结丹有了强烈的抵触,于是问:“你知道哪里清净,可以让我在外结丹吗?”
白若虚微笑,缓步上前靠近了他,看起来与初相识时无异,但却让凌云心底悚然一惊:“距此不远有座碧霞山,从前是你揽剑宗的下宗,只是后来主人死绝,也就荒废了,里面的洞府倒也干净,我这里有一枚相助你结丹的丹药。只是……”
凌云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小动物,强忍着瑟瑟发抖的本能:“只是什么?”
从前他也察觉得到白若虚的不对劲,不合理,但是那时候他无所求,也就没有弱势,心情不好了就可以冷脸,偶尔暧昧些也无妨,现在有求于人,却拿捏不准对待白若虚的态度,只怕他要的是自己不能给的东西。
白若虚抬手,怜爱地用指尖抚摸凌云光洁皮肤上那颗鲜红的泪痣,语气轻柔:“别怕我,我知道你的志向和野望,自然不会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我不会将你变作炉鼎,代价,你自然是付得起的。”
凌云并不敢信他十分,但也没有别的路子可走,要回山心里那一口气总是不平,于是闭了闭眼,下了狠心,让白若虚发了个有约束的誓言,便与他同行,一日就到了碧霞山。
白若虚道:“结丹这一步可谓修道途中承上启下的一步,十分紧要,且得做好十全的准备。除了我这枚丹药,你还需药浴,此处不远就是你们揽剑宗的草场山林,如今不是开放的日子,没有宗门压制,其中凶险十足,但对你未尝不是机遇。我带你进去,账上可要再记一笔了。”
如今的他虽然发了誓言,但凌云也同样受到束缚,因此反而对凌云比平时更温柔,更没有轻易消失过,但这温柔让凌云更加有了与虎谋皮的恐惧感,却无法拒绝,默许了,随他一同自碧霞山后绕路,先进揽剑宗专门种植药材,养育妖兽的结界。
也不知道白若虚用了什么方法,一路上二人完全没有被发现,白若虚拿出几件随身的法宝,遮掩气机和身形,破开阵法还不为人知,他们就这样钻进了凌云自家宗门的后院。
如此轻易,凌云反而不知道该哭该笑。内门弟子,各峰长老的弟子甚至仆役,更不要提高高在上一人之下的宗主爱徒眠月,想要取用这里的东西那是不分时限,不问情由,按月就可以分配。普通的外门弟子需要等三年一开,在宗门主持下自己进来搏命,即便如此收获也是受限的,能带出去的东西必须在一定限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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