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过手无寸铁的妇孺吗?”
“没有……”
“你杀过放弃抵抗只求活命的士兵吗?”
“……没有。”
萧晏池声音平稳而和煦,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离开战场之后,你杀过任何一个不该死的生物吗?”
君伶已经开始哽咽,他道:“没有。”
萧晏池言语中透露的安抚让他忽然开始鼻酸,心底复杂的情绪像是缺了一把能将一切衔接的钥匙,明明心底的话多的像是要爆炸,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自己定论般的喃喃道:“您不会讨厌我……”
“当然不会。君伶……”萧晏池抚摸着他的发丝,轻声道:“即便你曾放纵过你的欲望,可是欲望与欲望也是不同的。有的人的欲望是阴沟里不见天日的泥垢,它们肮脏、龌龊、极尽恶毒;但有的人即便有欲望,那也是干净的、热烈的、诚挚的。我不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与生命共生的欲望,我不喜欢的,是被欲望裹挟着失去本来面目的生物。而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我相信我的眼睛,我不会喜欢上一个我自己都没有看清的人。”
君伶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随着他的安抚泄去,他软软的伏在萧晏池的肩上,一瞬间感觉到的竟然是惶恐,他害怕自己配不上萧晏池的肯定。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内心的震撼和感动,他的整个灵魂都像是在为此而战栗。
君伶说不出话来,只将大半个身子的力道压在萧晏池身上,默默感受着他的体温。
萧晏池环抱着他,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这只异界的雌虫,违和的不像是一个虫族。
他睿智,博览群书,对敌对已没有什么是他不懂的;同时又冷漠孤傲,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在他面前,这一切光环都褪去了,他既不是能力出众的A级军雌,也不是战场上那个杀伐果断的少将,他像是一个单纯的在心上人面前自卑的孩子,处处贴心,却又处处怕自己不够贴心。
他怀中揽着的这个雌虫,明明强大到令雄虫都在畏惧,可是却又伏在他怀中满眼脆弱的颤抖着,宛如他一句话之间,对他来说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君伶对他的喜欢不染尘埃,虔诚到令他自己都在叹服。萧晏池忽然生出了一种感慨:如果他前半生所有的病痛和拘束,都是为了换取来到这个世界遇见这只雌虫的话,那么他应该也是愿意的。
他喜欢这只雌虫。
不管是出于一开始的怜悯,还是后来被他一次次的告白所撼动,亦或是在一开始他就已经被君伶那美丽而强大的灵魂所吸引。
但此刻的他内心非常清楚,他很喜欢,很喜欢君伶。
喜欢到,想抚平他的一切忧虑和不安,只让他余生都欢喜。
…………
君伶的伤瞧上去不算严重,要不是裤脚那一大片骇人的血迹,说不定他还真信了君伶那句“不碍事”。瞧上去不严重是因为划伤他的羽翼太过锋利,又避开了主要的力道,伤处很深,但是伤口却很细。
再加上君伶那强悍到有些变态的愈合力,一路走过来的这些功夫,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翅翼虽然锋利,但是毕竟不是锐利的一条线,况且又伤在脚踝这样痛觉敏感的地方,撕裂带来的痛感一定不轻,但是君伶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
“你这不要命的打法,是从哪学来的?”忍了又忍,萧晏池还是没忍住抱怨,嘴上的语气不太好,可是覆上伤口的手却是温柔的。
君伶面色涨红的看着蹲在他身前,将他的右脚放在膝上认真查看的萧晏池,笔直的小腿跟脚尖紧张到绷成了一条直线。
萧晏池敲了敲他的小腿,无奈道:“放松,这样绷着很容易压迫到伤口,你是不会痛的吗?”
君伶的小腿被他握在手里,整只虫又是惊又是羞,完全感觉不到伤口上的痛,此时听见萧晏池问他,他才茫然的回过神道:“啊?”
算了,看君伶这样子,就算痛估计现在也感觉不到了。
他将神识铺开,确认了周围没有人和监视系统之后,精纯的灵力从他右手涌出,慢慢的聚合在君伶的伤口处。
温热而麻痒的感觉盘踞在他脚踝处迅速修复着伤口,君伶奇异的瞪大眼睛,他的眼圈还有点泛红,可是瞳眸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蓝色,瞧上去有点儿天真。
“这是?”
“灵力。”萧晏池抬头看他,道:“像是你们雄虫的精神力一样,也是独属于我们种族的能力。”
他的天赋之源本就与生机相关,修复这些正常的伤口自然不在话下。可因为眼前人是君伶的缘故,他将灵力的调动的缓慢而精细,努力将君伶的不适感降到最低。
君伶感受着这奇异的触觉,有些好奇的伸手摸了过去,“我可以碰一碰它吗?”
萧晏池轻笑一声,道:“你试试。”
他分出一小股灵力,顺着君伶的小腿攀爬而上,人为操纵下的灵力温顺的就像是一阵风,从小腿飘到君伶的指尖,萦绕两圈之后轻飘飘的散去了。
“它好温柔……”君伶喃喃道,“就像是羽毛一样。”
萧晏池被他这副模样可爱到了,又分出了一股灵力递到他手里让他握着。
君伶眼眸惊讶的轻轻“啊”了一声,两只手虚拢着,像是怕自己握得太紧它会被挤碎,又担心自己留有缝隙会让灵力逸散。
他瞪圆了眼睛,手足无措的僵住了,道:“怎么办?它……它在挠我的掌心……它,它在动……”
萧晏池“噗嗤”一下乐出声来,他的手还极温柔的覆盖在君伶的脚踝处替他疗伤,目光温柔又宠溺的看着他,对君伶难得一见的稚态心动不已。
其实像这样长时间的精准控制外散的灵力是件极耗神的事情,可是如今见君伶喜欢,又能让他放松不至于一直紧绷着小腿,萧晏池帮他疗了多久的伤,就耗神控制了多久的灵力。
直到君伶脚踝处的伤口恢复完毕,他才散去了对君伶手中那一抹灵力的控制。
他对君伶道:“好啦,我们回家吧。”
君伶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这才惊觉萧晏池竟然一直蹲在他身前替他疗伤,他猛地站起身来慌忙去扶他,却被萧晏池握住了手。
“对不起,我……”
“君伶,我们是平等的,我为你做这些事是应该的,不用觉得惶恐。”他捏了捏手中冰凉的手腕,借力站了起来,道:“走吧,我们回家。”
平等?
君伶一时怔住,回神之后并未多言,只是重重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轻声道:“好,回家。”
每个种族表达爱的方式不同,如果萧晏池爱他的方式是给予他平等和尊重,那么他爱萧晏池的方式,就是将他奉若神明的同时,也献上自己全部的忠诚与渴望。
爱一个人的方式不同,但爱本身总是殊途同归的,那就是彼此守护,永远相守。
…………
悬浮车内。
萧晏池展开了那张羊皮卷,向君伶重新规划了一下路线。
“雷雨既然将地点定在雷陨的卧室,那么这对于桑琦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以他现在的身手,只要能靠近雷陨,不知不觉的杀掉他并不是难事。”雌虫受限最大的地方就是雄虫的精神力,然而桑琦此时全靠与他相连的阵法续命,萧晏池的灵力就是天然的屏障,雄虫的压制对桑琦来说等同于无。
“唯独难办的就是,杀了雷陨之后,由谁来接这个烂摊子……”
萧晏池与君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关齐。”
萧晏池脸上浮出一抹笑意,他道:“你跟我想的一样,没有什么比一个整天痴迷于精神力突破,将自己弄得有些疯疯癫癫的雄虫更好顶罪了。更何况如今的关家肯定也在盯着晏家的动向,我今天去了雷家的事情想必已经传开了,他肯定会主动来找我,只需要再让他掌握一些似是而非的讯息,不怕他不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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