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的人做不出任何理智的回应,只是含糊不清地似乎是‘嗯’,又似乎是‘唔’地轻轻回了他一句。
宿怀璟却像是得到了敕令,浅浅弯眸,动作很轻很轻地起身,借着窗棱月光打量容棠的脸。
略显苍白的肤色,清秀细长的眉,浓密卷翘的睫毛,以及略薄略淡的唇形。
平心而论,他的棠棠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像是一位举世闻名的画家静心打磨出的作品。
用水墨细细描摹出丰神俊朗的容颜,每一笔都落得恰到好处,却在要上色的时候发现用完了朱砂赭石。画作失了颜色,神韵却足以倾倒。索性便不上色了。
宿怀璟低眸凝视,他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得到了心上人的同意,却只是慎重而又温柔地,在容棠额头上落下清浅一吻。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容棠啊,月色与晚风都可以作证,蝉鸣是他们的傧相,天地做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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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乞巧节。
容棠一大早起来就看见房前廊檐下被人挂了一双描着鸳鸯的花灯,样式精美,鸳鸯戏水,恩爱有加。
宿怀璟端着早餐走过来,容棠侧眸问他:“你挂的?”
宿怀璟浅浅笑开:“嗯,好看吗?”
容小世子以一种很莫名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问:“你挂这个做什么?”
“求牛郎织女保佑,让我夫君对我动一动心。”宿怀璟无辜地道。
容棠一哽,话卡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出来,走去盥室洗漱干净后回来,步子迈到一半调了个方向,回身找到双福交代了几句话才去跟宿怀璟一起用早餐。
再出来的时候晨光明亮,檐下的灯笼换了一双花样,天鹅交颈,底部缀着细小的铃铛,风一吹过就泠泠作响。
宿怀璟定睛一看,稍显讶异,偏过头望容棠:“棠棠吩咐的?”
“嗯。”容棠骄矜地点了下头。
“为何?”宿怀璟问。
容棠哼道:“我一直以为你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呢。”
“……”宿怀璟沉默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棠棠好像在骂我?”
容棠唇角弧度向上扬了扬,道:“对的呢。”
宿怀璟:“……”
他无言半晌,低低地笑了出来,牵起容棠的手,一边往园子里走,一边说:“那可否劳烦夫君给我解惑?”
容棠有一种微妙的作弄人却被反作弄的感觉,耳朵微红,道:“鸳鸯其实一点不忠贞。”
“公鸳鸯特别花心,一生中会找很多位妻子,古人都是被它们蒙骗了,才会觉得鸳鸯可代表夫妻间的恩爱。”容棠说。
宿怀璟沉思一会,问:“所以天鹅是忠贞的鸟?”
“嗯。”容棠说,“天鹅是一夫一妻制,结为伴侣之后,这一生无论死生,都会只认对方一个。”
“这样啊。”宿怀璟低吟,攥着容棠的手指,适时表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那棠棠帮我换掉祈愿的宫灯,是为什么呢?”
容棠抿唇不语。
宿怀璟笑意愈深,一点一点地逗弄:“是怜悯?心疼?垂爱?还是说……棠棠允了我的愿望?”
容棠盯着脚底下的路,摇头:“都不是。”
宿怀璟追问:“那是什么呢?”
“帮你祈愿。”容棠小声说。
宿怀璟微怔,开心地笑了出来:“棠棠明知道我的愿望牛郎织女都实现不了,唯有你才能实现。”
容棠轻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宿怀璟脸色变了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棠棠说什么?”
容棠破罐子破摔:“你换个人喜欢吧。”
手还攥在一起,这话特别没有可信度,宿怀璟差点给他气笑了,晃了晃交握的手,逼问:“为什么呢?”
容棠皱皱脸,想理由:“我不是什么好人。”
前方是一座八角凉亭,紫衣的公子跟白衣的青年正坐在亭中交谈,宿怀璟步伐放慢,与容棠错开半个身位,望着他的侧颜,轻轻叹:“我就说棠棠嘴巴里没一句真话。”
容棠一愣,很不服气:“你造谣我。”
“我哪有造谣?”宿怀璟问心无愧:“世子爷诓我定亲的那天就说至少你是个好人,如今我向你告白,你为了拒绝我,竟然不惜抹黑自己名声?”
他幽幽地问:“我喜欢你这件事竟然这么不堪吗?”
大反派真情实感极了,又委屈又冤枉,脑袋一垂,眼眸一敛,睫羽上铺洒金灿灿的阳光,可怜得要命。
容棠最怕看见宿怀璟这个样子,张张口,几乎忍不住立马就要道歉,前方亭子里的两个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柯鸿雪晃晃手中折扇,遥遥喊:“世子爷,过来聊天吗?”
容棠头一次觉得柯少傅像他的救星,脚步一抬就要过去,手掌却被人牢牢攥住,连带整个身形都被固定在原位动弹不得。
他回头一望,宿怀璟还立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像是一定要个解释。
柯鸿雪在亭子里催促,最不爱凑热闹的沐景序都偏过头蹙眉望向他们这边,似乎在疑惑这两人为什么突然停在了路中间。
容棠一个头两个大,果断放下坚持,决定道歉。
可他话刚要出口,宿怀璟就重新拉着他朝前走了过去,声音清浅浅地落在耳边。
“是我太喜欢棠棠,所以心急想要一个回应,不应该将期盼强行加在你身上,棠棠不要生气。”
容棠:“?”
宿怀璟又说:“我只是不想听见你抹黑自己,你是特别好的人,不要为了拒绝我就胡言乱语,那样我会生气,可我又不想跟棠棠生气。”
这是一个死循环,宿怀璟一时没钻出来,所以卡在原地孩子气地看向他的小菩萨。
但无措的表情出现在容棠脸上,宿怀璟又立刻觉得不可以。
他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自己的一点私欲,而让容棠为难甚至道歉。
私下里怎么来都好,他能哄好棠棠,外人也不会瞧见他无措的模样,但在别人面前,宿怀璟希望容棠永远是那个灵动矜贵的小世子爷,不应该因为他的喜欢有一丝一毫委屈自己的行为。
他牵着容棠的手往亭子里走,柯鸿雪跟沐景序都望向他们,前者满眼笑意,后者依旧冷清疏离,却在看宿怀璟的时候,眼底闪过一点思索的神情。
晨风吹过池畔,容棠有些怔怔。
快要步入亭子里的时候,他伸手拽了下宿怀璟,低声道:“我撒谎了。”
宿怀璟也将声音放轻:“我知道。”棠棠一向口是心非,他早习惯了。
容棠抬眸,望了眼他侧脸。
大反派容颜依旧俊秀秣丽,唇角噙着得体的笑意,只在眼底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容棠抿抿唇,心说,你不知道。
我是希望你愿望成真,但是……
好像也不希望你换一个人。
但我又不想你为我陪葬,这可怎么办呢?
容棠很是困惑。
第68章
凉亭呈八角构造,正对麟园内一方池塘,池上微风吹过,荷叶飘香。
亭内石桌台面放了笔墨纸砚,在他们来之前,沐景序正在写卷宗,容棠随意瞟了一眼,便看见上面赫然写着[江南巡抚吕俊贤]。
他收回视线,没再细看。
柯鸿雪招呼他们坐下,笑着问:“今日七夕,世子爷跟世子妃可有什么安排?”
容棠突然有点蔫蔫,不太想说话,坐在一边随手拿起个莲蓬剥着玩,一小块一小块地扯着莲蓬肉解压。
宿怀璟便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柯少傅有什么推荐的吗?”
柯鸿雪遗憾地道:“若是往常你们来江南,七夕我能给你找出一百个游玩的地方,但如今大水淹过,怕是大家也没有心思玩乐。”
“可惜。”宿怀璟顺着道,话音一转又问:“二位大人这次打算在江南停留多久?”
柯鸿雪说:“原是想审完吕俊贤就回京,但我学兄旧疾复发,不能受累,我便托了二皇子帮忙递回去一张折子,给学兄请了个长假。”他抬抬下巴,“诺,写完这封卷宗送回京城便可以休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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