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望过去,便见盛承鸣自楼梯上行来,笑意吟吟,看也没看盛承星,一路走到容棠跟宿怀璟面前,笑着说:“表哥药材可吃完了?我那里还有一点,若是不嫌弃的话,等会便让敬之去我那取了再给你送过去?”
容棠一直提防着盛承星会突然对宿怀璟发难,不动声色地移到了他面前挡着,看见盛承鸣,身上那点防备才卸了下去,往旁边退了两步,轻咳了咳,道:“二殿下费心了,药材还剩下一些,只是再过一日我跟怀璟便要回府,实在用不上那许多名贵药材。”
盛承鸣点点头,转过身凝向盛承星。
他视线轻轻往容远身上瞟了一眼,眼中神色仿佛在看一只蝼蚁,而后跟三皇子说:“三弟抽空不若去陀兰寺拜拜,若是有幸见到慧缅大师,也请他替你算一算。问问他你怎么刚出宫立府办会,就又是死了人又是贵客生了病的,到底是做了亏心事还是不讲礼节被园子里的供着的先祖们责罚?”
淞园前身是皇家园林,历朝历代少不了前来避暑或游玩的帝王嫔妃,自然也会有祠堂供奉先灵。
盛承鸣这话讽刺意味放得明显,分明就在内涵盛承星折花会关于芍药跟牡丹的主题安排有鬼,听得懂的不敢应和,听不懂的也不敢吱声参与两位皇子之间的骂战里来。
倒是有曾经在朝堂之上见过二皇子的官员觉得讶异,盛承鸣跟刚入朝听政那段时间比起来……似乎要能说会道许多,就连骂人都能不带一个脏字了。
容棠在一边神隐,宿怀璟贴到他身边,偷偷摸摸地将手伸到了他袖子里,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牵起了手手。
容棠抬了抬眉,看向自家媳妇。
他没吭声,眼睛里意思宿怀璟看不看得懂他也不管,但反正就算看懂了,依大反派那个性子,也不可能跟他说实话。
容棠只是有些惊讶于盛承鸣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向他示好,是否太巴结了一点。
他背后就真的一个谋士也没有吗,才会对宿怀璟这般信任?
……也不对,估计大反派只要愿意花点心力和时间,谁都会对他毫无保留地信任的。
就连自己手握剧情,不也是被宿怀璟哄的又送房子又送车?
而且送那些东西的时候,大反派甚至都没怎么哄自己。
容棠想着想着莫名有点酸,手攥在一起,两个皇子在前面打嘴仗,容棠垂下眸子,暗暗地一用力,掐了一下宿怀璟,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在泄愤。
宿怀璟被他掐了,脸上反倒扬了笑意,偏过头望向容棠,用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看他,没有一点点方才针对容远时的凌厉劲儿。
真要说的话,有点像养起来看家护院的狗狗,在主人面前除了撒娇就只剩伸出舌头舔的他浑身都是自己气味了。
容棠被他那双漂亮的眸子盯了两三秒钟就败下阵来,心下微微叹了口气,视线躲闪开,手指挪到方才自己掐的那块皮肤,给他轻轻地摸了摸。
宿怀璟顿时藏不住笑意,眼角眉梢俱是温情。
盛承星盛承鸣私下里再不对付,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不好让旁人瞧见天家皇嗣争执,三两个来回之后,二人面上和和气气地讲了和,盛承星走到容棠面前,略一拱手:“是我考虑不周,表兄难得出府游玩一趟,竟也没让表兄尽兴,待回京之后我定当上门赔礼道歉。”
容棠眼睛一亮,悄摸摸地在宿怀璟手上比了个“二”,面上却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怎敢让殿下道歉,实在是我这幅身子不中用,殿下切莫再说这话折我的寿了。”
盛承星刚被盛承鸣摆了一道,哪敢应下,再三来回推脱了几次,还是定了待回京之后命下人亲自去宁宣王府送些珍贵药材及珍宝,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周遭众人松下一口气,容棠带着宿怀璟回到雅间,快快乐乐地伸出手又比了个“二”。
宿怀璟看得好笑,却也宠着他,佯装不知道的样子,问:“棠棠哥哥这是何意?”
容棠:“两份歉礼!怀璟,我们出来一趟诓了两份歉礼!”
他开心极了,宿怀璟心情也跟着雀跃,笑着纠正:“是四份。”
容棠微怔,眨了眨眼。
宿怀璟道掰着手指头给他数:“秦鹏煊、三皇子、容峥,还有二皇子方才说的那一份。”
容棠:“盛承鸣那份不是不要吗?”
宿怀璟微笑:“他会给的。”
话音刚落,屏风入口处便被人轻敲了敲,盛承鸣在外面问:“表兄,我能不能进来?”
容棠跟宿怀璟对视一眼,后者便亲自前去替盛承鸣拉开了屏风。
当世尊贵无匹的二皇子站在屏风外,瞧见是谁为他拉的屏风之后,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惶恐神色,紧接着又被受宠若惊所取代。
盛承鸣不自觉地向前贴了一步,又临时想起来规矩,默默往旁边侧了侧,道:“多谢……表嫂。”
容棠听出他称呼有一刹那的凝滞,心下觉得有些好笑,这两人私下里必然有其他称呼,此时在他面前却不得不装的生疏隔离,多少有点劳累人。
容棠起身,问:“二殿下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盛承鸣进了里面,屏风又合起,这一小块天地被隔开,他连忙道:“哪是有什么要交代,只是刚刚在外面,人多眼杂,拉扯多了难免不太好看,我是想说我那里还有不少名贵补品,表兄若是觉得从淞园回王府的马车上带上许多东西麻烦,我回去之后便让小厮装好了给你送去。”
不等容棠拒绝,盛承鸣又连忙道:“表兄切莫再推辞了,姑奶奶于我大虞皇室有不可磨灭的功劳,你又是母后嫡亲的外甥,你若不保重身体,两位长辈伤心起来,就连我看着都难过。”
容棠:“……”真会搬救兵。
他眉头稍蹙了蹙:“就算这样——”
话音未落,盛承鸣像是怕他又拒绝,开口道:“就算不为了母后与姑奶奶,宁宣王更是大虞的功臣,早年前随父皇南征北战,你是宁宣王世子,日后王府的担子要落到你头上的,不调理好身体怎么能行?那些药材补品于我实在没什么用处,表兄若不收下,放在我府里也逃不过束之高阁的宿命,委实糟蹋了。”
他说的情真意切,容棠却听得眉心跳了跳,不受控制地瞄了一眼宿怀璟的神色,却见他没有半分异常,甚至还为他重新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就好像完全没听见盛承鸣说的那句‘宁宣王曾随仁寿帝南征北战’一样。
他跟宿怀璟相处得太过融洽,差点都快忘了先帝一家惨死,原身的父亲在其中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仁寿帝是罪魁祸首,容明玉便是刽子手握着的那把刀。
容棠那点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情绪一下降了下去,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出来的涩意,他担心盛承鸣再说出什么踩雷的话,轻咳了一下打断他心思,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二殿下。”
盛承鸣松了口气,目光立马转向宿怀璟,眼神里的热络都真诚了许多:“那等折花会结束之后我就安排,还请表嫂回府后多多照料,盯着表兄服用,强身健体总是没有坏处的。”
宿怀璟笑了笑,拱手道谢:“多谢二殿下,我自然会照顾好棠棠。”
盛承鸣下意识就想给他回礼,腰弯了一点硬生生卡住了,改为虚虚扶起宿怀璟的胳膊:“表嫂切莫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
雅间里的第四个人——卢嘉熙在一边听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从盛承鸣进来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想行礼问安,但二皇子殿下一个人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跟唱独角戏似的自己送出去一堆礼品,听起来哪里像个趾高气昂的皇子?
他开始怀疑自己在学府听到的那些关于皇室的传闻。
容棠看出他尴尬,领着人坐下去,宿怀璟见状也坐在了容棠旁边,盛承鸣不想走,看看容棠又看看宿怀璟,准确地找出能做决定的人,很是熟稔地拉开一把椅子坐在容棠对面,便套起了近乎:“我听敬之说表兄这些日子只在园子里逛了逛,懒得出门,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揽月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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