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悠悠一路上带着杨决,走小路、过险道,翻越泥沼、跋涉崖山,可以说是十分辛苦,与他往日奢遮清朗的作风丝毫不同。
但这样做,可以避开人群,也能避开追杨决的人。
想救杨决的人不少,想杀杨决的仇家也多,避开是最好的选择。
一路上二人同食同饮,高悠悠吃什么杨决就吃什么,犯人与看守平等地辛苦,所以杨决也未曾多说什么。
但这样赶了五天的路,必须要找个地方落脚了。
高悠悠精挑细选着路线,来到一处“景山客栈”。
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一处客栈可投宿、可用食接水。
错过这处客栈,去下个投宿点,骑马也得骑上七天的路。
高悠悠踏入客栈的一瞬间,只觉得这气氛。
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身粗麻布衣,鬓间松松挽了一根桃木的簪子,几缕乌黑发丝如乱流打花儿般,垂散在她雪白饱满的额头,那两靥润透出一种天然的红粉,就像用简麻粗布裹住了一种羊脂白玉,显出一种无以言说的风情万种。
谁进了这客栈,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她,像进山游园里看见的第一抹风景,从这一眼奠定了在整个客栈住宿的心情与基调。
而老板娘也公平,她每一位客人都看一眼,只一眼便收,绝不多看。
可就这积风惹情的一眼,似风进桃花,水进干田,让人只想长长久久地注视她,以盼来她的第二眼、第三眼。
久旱逢甘霖的杨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然而高悠悠面对此等殊丽美色。
竟也只看一眼。
然后看向别人。
【仇炼争好奇地猜道:“这个老板娘是曲瑶发曲大娘扮的,是不是?”】
跑堂的小二,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立刻招呼杨决和高悠悠坐下。
【小常猜测:“这个人,是擅长易容的曾静岚,还是萧然假扮的?”】
先上水后送小菜,接着问起菜单,闲聊拉扯几句,但高悠悠惜字如金,不愿多说,一个字能说的绝不用两个字。他得花时间去关注别人。
此处除了他们,当然还有别的食客。
一个头戴纶巾的儒气书生,一个粉红衣衫的戏子,还有一个浓眉大眼的枪客,身段相貌皆是有些不俗的,是这客栈里第二等的惹眼所在。
【阿渡笑道:“这三人,就是舒戴月、苏小玫,以及拿了枪的程心烈吧?你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坐着?这就算埋伏了?”】
杨决看了一眼,高悠悠也瞥去,只见这三人聚在一块儿,眉眼透着不正经,嘴也不说些干净的,全是闲情艳意的骚话,而且都和那老板娘有关。
“这娘们儿胸肥臀大,实在骚美得很啊,一看就适合我,老兄你就别和我争她了。”——这是那浓眉大眼的枪客说的。
“争什么争?先来后到懂不懂?是我先来这客栈,我自然有资格先追求她,你个老东西懂什么?”——这是粉衣年轻人说的。
“你们二位老的不慈,少的不尊,说话如此粗鄙,怎堪得佳人一顾?还是在下去和老板娘说上几句吧。”——这是书生说的。
他们三人争风吃醋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调越发高昂激切,那眼神却愈发露骨下流,瞅老板娘就像是在瞅一块儿肥肉。杨决听了这话,再看三人面貌,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微皱眉急沉思,高悠悠倒是一贯地面无表情、只顾喝水吃肉,谁也不理,谁也不管。
他们事不关己,可那三人越吵越厉害,吵到后来竟还互相推搡挤让,推着推着,不知谁先打了谁一个巴掌,登时如一通烈火泼上滚油,三人大骂出声,竟动起手来!
他们踢桌翻椅、拳打肘击,一个个打得混乱粗暴!
高悠悠却不为所动。
依旧轻喝茶、浅酌水。
仿佛此地一切风波都与他无关。
天塌下来他也只顾眼前的杨决。
三人动手到后来,竟丑态百出地开始扯头发、拉衣服、踢私部,一副猴群打架的烂模烂样,那老板娘却“吃吃”地笑起来,仿佛很享受这三个不同身份、不同相貌的男人为她大打出手的乱象。
角落里还有个年轻的食客,看不过眼,气愤鄙夷道:“真是穷乡僻壤出败类,三个大男人为个女人争风吃醋到这个地步,竟也不嫌丢人!”
话音一落,那三个人中的一个粉衣男子便怪笑一声道:“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其实男人女人都行,只要脸好看就可以。”
说完,他趁着被打的间隙,居然还冲着高悠悠抛去一个如丝的媚眼。
“这位俊哥儿,你也没多看这骚老板娘一眼,是不是喜欢男人的?”
高悠悠沉默不语,那粉衣男子竟笑嘻嘻:“俊哥儿不说话,那就是认了,那等会儿我打完这俩,你我认识认识,你摸摸我的脸蛋,我摸摸你的,你说好不好?”
【仇炼争脸上一搐:“你……你当真……”
我认真道:“是苏小玫在发骚,可不是我干的,你别搞错了啊。”】
苏小玫把骚话一说,竟还丢出一块儿粉粉红红的手帕,往涂满脂粉的脸上一抹,然后卷成一团儿,眉目传情一般地丢到了高悠悠的桌子上。
手帕为丝绣,上有鸳鸯戏水图案,一针一线都是温柔缱绻的粉嫩,竟是残留有大把的脂粉余香。
高悠悠终于有了反应。
他极嫌弃地看了一眼。
然后用筷子,认认真真地把手帕扫到了地上。
还用脚尖很小心、很认真地给挪远。
接着又丢了几道废纸到上面。
再丢了几块儿破菜叶子上去。
把帕子和它的味道给彻底盖住,他才收起了臭脸。
粉衣男子微微一笑,竟然又掏出一方手帕。
往脸上均匀妩媚地一抹,再往桌面上一丢。
高悠悠面无表情地把整个桌面给一挪!
手帕立刻掉落到了椅下,而不是桌面。
【仇炼争竖起个大拇指:“挪得好!”】
粉衣男子幽怨地看了一眼,似乎还想掏出第三张手帕。
【仇炼争这下真的恼了:“你戏也太多了吧?适可而止吧!”】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扔出,一回头就挨了同伴一拳,还被骂了一句“骚货”,他大怒之下,直接上手狠揍,把一个文弱书生都给打飞出去。
那可怜书生,竟一路翻山倒海地飞,直接飞落在了杨决和高悠悠的桌子旁,摸着疼痛的屁股,呜呼哀哉了半天才爬起来。
可起来的一瞬间,这人竟把折扇一拂,扇尖儿立刻甩出五根细如毛、迅如风的银针来!
“戴月秀士”舒戴月的五线青发神针、神仙也难躲!
根根青发似的银针闪烁幽光,直冲着高悠悠胸肩而去!
这针没沾毒,但带了强劲儿的蒙汗药,牛被扎中也得倒,何况高悠悠!
不单如此,他还自另一袖中击出一拳,冲高悠悠面门砸去!
变故突生的这一刻,三人组中的另外二人也迅速出招!
那一个枪客,也就是程心烈,此刻迅速飞掠到杨决身边,迅速捉他肩部,要把人提走。
另一粉衣男子,也就是苏小玫,立刻飞到高悠悠身边,配合地拦住去路,隔绝了他追击杨决的可能!
原本的三人互殴争风吃醋,却在瞬间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埋伏!
【柳绮行听得是一愣一愣:“你,你们居然是这么计划的?”
小常苦笑道:“这,这样也行得通吗?”】
其实是行不通的。
这三人的配合出击,本是天衣无缝、完美到不可挑剔,是经过多番排演与训练而成的。
但对手却是高悠悠。
电驰风掣之时,高悠悠忽的出手。
他好像能把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
而舒戴月那五针袭过去的同时,他直接甩出一个握在手中的粗瓷茶杯,以及一双还留有菜油水儿的竹筷子。
一个茶杯冲过去,正好含住五根银针!
一双竹筷子飞速刺去,对上的就是舒戴月那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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