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跪下磕了个头:“儿臣求求父皇,就网开一面吧,儿臣以后一定勤勉孝顺,儿臣知道漱石只是个奴才,儿臣心里也是有分寸的,不会让他乱了纲常,再说……再说当初皇叔祖不也是和一个内侍……还是父皇亲自将人赐给皇叔祖的,父皇不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吗?”
潜华帝闻言却再也绷不住了,瞬间勃然大怒,抬手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怒道:“孽障!你知道什么?你皇叔祖当年护着朕和你母后千里奔袭,夺回帝京,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他相提并论?!”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昨天放进存稿箱忘记定时发布了,刚才醒来才发现,晚了一个多小时更新,给大家磕头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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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青碧如洗
坤宁宫究竟发生了什么,青岩自然是不会知道巨细的,只是翌日悄没声洗的遣人去了一趟殓事堂,那宋管事大约是自知有了把柄在七皇子手上,倒也很配合,把昨日夜里并没有从坤宁宫送来漱石尸身的事如实相告了。
青岩心里的大石这才稍稍放下,毕竟昨日他虽铤而走险,但若闻越真是个脑子清醒的,亦或者是待漱石无情些,并不去给漱石求情,他的行险也只会是白费功夫。
但闻越还是去了。
闻越毕竟是帝后长子,他若以死相挟,潜华帝和齐皇后就算再生气,大约也不会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只是不知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的漱石,又被发落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周老大人夫妇翌日一大早,便赶着进宫了。
青岩得知此事后,心里不由得冷笑,暗想齐皇后恐怕还以为自己把这事捂得严实,觉得能再瞒周家两天,如此两三天内把周月娴发丧送出宫去,也不会显得太过仓促、做贼心虚。
只可惜她却不知,真正设计之人却远不是宸妃,背后还有着一个二皇子闻远,闻远煞费苦心好容易才把闻越置入死地,哪可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只怕昨日夜里,闻远就已经叫人给周家递了消息了。
果然周老大人和老夫人不知到坤宁宫和齐皇后说了些什么,青岩虽没法子知道,但想必双方都不会太愉快。
毕竟周老大人就算碍于身份尊卑有别,不能在皇后面前表现的太过恼怒,但一日之间好端端的孙女没了,他进宫一趟,竟然连孙女的尸身也没瞧见,哪还能猜不到此事里面必然有鬼?
闻楚和青岩稍一商榷,没有在这日周老大人离宫时遣人去和他相见。
一则,现下为时太早,且又还在宫中,闻楚宫中的人若去见了周老大人,定然瞒不过齐皇后,万一那头因此起了疑心,恐怕反而不妙。
二则,周月娴昨日情绪失控,恐怕说的话也并未经过仔细思量,要为她和周家重新牵线搭桥是个险招,周月娴自己的意愿便是其中极大的变数,因此青岩和闻楚都需要再次确认她的想法。
因此翌日,青岩单独去见了周月娴一面,闻楚并未同行。
毕竟白日里春晖殿除了德喜德春几人,也是有其他婢仆的,若是闻楚与青岩同行,如此大张旗鼓,难免引人注意。
只是青岩万万没想到的是,他避开旁人注意,悄无声息的进了那偏殿时,瞧见的却是周月娴手里捏着一块瓷片,正要往颈间割去的模样。
青岩顿时大骇,还好他身上多少会些功夫,周月娴此时又身体虚弱、动作迟缓,他这才赶得及闪身上前,一把夺过了周月娴手中瓷片,疾声道:“您这是做什么?!”
周月娴被他夺过手中瓷片,只是呆呆怔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青岩,道:“谢掌事为何拦我?我只是想去我该去的地方罢了。”
青岩道:“姑娘昨日不是还说想要回家吗,如今自寻短见又是为何?”
周月娴沉默了片刻,道:“昨日是我失态,说的都是胡话罢了。”
“如今这局面,我如何可能回得了家?七殿下昨日肯救我,又把我藏在这里,没有交回永仁宫去,已是为我犯险,他在宫中处境也不好过,我如何好叫他再为我行险?”
“况且……就算他肯,送我出宫又谈何容易?一旦被发现,恐怕你们、我、还有周家,都不能善了了。”
“何况……何况我已是嫁出去的女儿,周家早就绑上了永仁宫这条船,当初是万岁和太后娘娘,逼着祖父站的队,我若是此刻回去了,让周家往后如何自处?况且就算祖父祖母肯容我回去,二叔三叔知道了,也必然不肯为我犯险,我如今若是不死,此事如何收场?”
青岩听她这般娓娓道来,才知道她昨日看着虽然状似疯狂,可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一时也不知是该心酸还是该怜悯,沉默了许久,才道:“就算回不了家,哪怕回永仁宫,姑娘也不肯吗?”
周月娴闻言,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颇多讥嘲和苦楚,她抬目看着青岩,眼里却已满是泪意:“我自然知道,我是该回去的,我回去了,他的难处就能一一化解,周家也能继续在永仁宫这条大船上坐的妥当,可人活在世上,难道就只能将就吗?要我回去看着他,我会永远记得这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会永远记得昨日在千鲤池听他说过的那些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我往后该如何自处?若回了永仁宫,嫔妃自戕是重罪,祸及家族,可要我就这么行尸走肉般的活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心存怨恨的算计一世,做个深宫怨妇吗?”
“我不愿。”
周月娴眼里虽含泪意,可却越说声音越笃定,青岩本想劝慰,此刻听了她这番话,也不由得无言,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劝起了。
周月娴喃喃道:“如今,我也唯有一死了,好歹死在这里,可以清清静静。”
“掌事与七殿下悄无声息的把我的尸身处置了,也不会连累了你们,我只下黄泉路去,陪我的孩子……叫他一个小娃娃不至孤零零的害怕,这样既不会连累了祖父祖母,我也不必回去强颜欢笑,这已是最好的法子了。”
青岩听及此处,心头虽觉酸涩,但也还是强自敛了诸般情绪,沉声道:“姑娘只想着自己死了不必连累周老大人,可知为了姑娘,今日老大人已经进了宫中?和皇后娘娘大大撕破了脸皮,大有不顾将来周家前程,也要替姑娘讨个公道的势头。”
“难道姑娘以为自己一死了之,周家就真能落个干净吗?”
“姑娘,小的是个奴才,自知不该和姑娘说这等冒犯的话,可如今却不得不说了,寻死是这天底下最懦弱的行径。姑娘只想一死了之,可知这世间有多少人为了像个蝼蚁一般苟活一世,费尽力气,欲求生而不得生?”
“小的知道姑娘是心有傲骨之人,不屑于苟活于世,亦不屑于委曲求全,可姑娘又可知?如小的这般命贱的奴才,生下来到这人间就被人撅断了脊梁骨的滋味?”
“小的……小的当初若也和姑娘一样一死了之,小的在宫外的骨肉至亲如今早不知落得什么下场,姑娘求死容易,可知姑娘身边的椒兰、荟兰两位姐姐,昨日夜里被杖毙在坤宁宫,殓事堂一张破草席盖着就草草抬出宫去不知在哪里埋了?”
“姑娘说死就死,可对的起为姑娘和皇后娘娘撕破脸的周老大人?可对得起因姑娘而死的椒兰、荟兰两位姐姐吗?”
青岩一番话说的如连珠炮一般,听得周月娴怔然失语,许久许久,她才涩声道:“……椒兰,荟兰,都已经没了?”
青岩道:“为着不叫昨日的事传出去,姑娘身边的侍女,自然都被皇后娘娘灭口了,姑娘是最聪慧不过的,总不会猜不到其中的缘由吧?”
周月娴沉默片刻,才道:“……是我连累了她们,跟了我,是她们这辈子没有寻着个好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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