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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台赋(195)

作者:辛加烈 时间:2023-12-05 11:45:48 标签:宫廷 救赎 架空 酸酸

  容安应了声,拿着小碗正要下去,我吩咐他:“你告诉那些工匠,就照着这样的烧,到时候卖给周边部落也能得个好价钱。”

  “阿鹤,你要用这些与万明外头那些蛮族做生意?”温辰亦放下手中那只甜白釉小盘,“那些人一向粗蛮,未必看得上这些东西。”

  我一手搭在扶臂上,挪了挪身子靠下,支着脑袋道:“当初拓骨人在大漠里夜袭,不也抢了那么多东西么?他们未必不附庸风雅,只是自己没那个本事制罢了。再说,平民用不上,王公贵族还不喜欢这些宝贝么?而且……”

  我勾勾手,他便凑上来。我轻笑道:“那几个部落都是些墙头草,不知何时就倒向贺加兰因那头了。若我说渊人喜爱这些玩意儿,你说他们会不会拿去献宝?”

  “你这些心思啊,八百个都不够数。”他听着,也笑起来,将薄毯往我身上拉了拉,“入冬了不用炭火,小心染上寒气。”

  “反正也不是良犬,就算要倒戈,也得让我赚点军费再说。也亏得万明的矿藏样式实在多,烧出来的瓷器一个比一个漂亮,色泽上比渊国积年的老师傅烧出来的还好看。”我搓搓手,把薄毯掖紧了,又与他道,“不知战事何时能休。”

  若是年后再打下去,温辰与伽殷的婚事又要往后拖。虽说如今公主照应着,难保邹吕一党不会对他下手,等成了公主驸马,处境才能好些。

  “是啊,”温辰叹了口气,“再打下去,阿殷怕是坐不住了。”

  “怎么?”

  “她说鏖战数月不能取胜,无非是将帅不良。”他沏了盏热茶递过来,“她想上战场。”

  我一口热茶还未滚落喉头,便被他的话惊得连连咳嗽几声,才鼓掌赞道:“有志气!”又好奇地凑过去,“长砚,你舍不得她去呀?”

  温辰摇摇头,“如果年末就能平定战乱,自然利国利民。如若不能,她若想去,我就同她一道去。”

  我心下有些诧异,又瞥见窗沿处的笛穗晃了三下,便道:“行了,你今日送这些来也耽搁不少时候了,早些回去罢。说到公主,今日射猎,不知道她得了什么好东西等着告诉你呢。夜间行路,多点几盏灯,路上小心。”

  -

  送走了温辰,我骤然感到眼前一黑,缓了缓两眼才重复清明,目光不自觉锁在那香炉处。

  自从添了从沈宝璎那处得的香料,我的头痛虽有缓解,夜间的梦却渐渐多了起来。彻夜梦魇,人总是没精神,传了御医和制香官来看,反说那香并无异样之处,却是凝神的好香。御医对我的病症也说不上来,只是推翻了先前暑热的说辞,换了套说我体弱的话。

  沈宝璎此番动作,真实动机也难猜。若她是好心也就罢了,若是真要与我针锋相对,又徒增一桩烦心事。

  “主子?”思索间,宴月已从窗内滚了进来。他见我不好,先将茶递过来,我正巧见他臂上一道血染透的白绸。

  见我目光定过在那处,他道:“那些兽奴不肯收手,我去拦了一把,双方起了冲突。”

  “不肯收手,什么意思?”我皱起眉。

  “铩同他的几个弟弟以为,迫害他们家的官员远不止那几个。除去了那些官员,再顺着亲家一路围剿,继而是与他们交好的、或是官场上、私下里有所往来的,都要血债血偿。”宴月扶助渗血的伤口,“他们只是没再对公子给予的名单上列出的官员下手,却还在为自己的事复仇。我将主子的话带去,他们虽没有继续行事,面上仍有些踌躇。”

  我猛地坐直身子,低声骂道:“官场本就牵丝扳藤,若要一一复仇,岂不是要整个朝堂连根拔起,他们也敢?!”

  “所以我来请示主子。”宴月抬起头,“若是兽奴不愿就此罢休,是纵是止、是留是杀,只要主子一句话。”

  我碰着茶盏,指腹用力捏着杯托,脑中飞快思索着。俄尔,我道:“你再带我的话去,让他们暂缓动作。若不效则拦住他们——但千万顾及自己的安危,别折在这事上。不得已时,将消息透给你手下几个信得过的暗卫也无妨,城中绝不能再生事端。”

  宴月动了动唇,正要说“是”,忽而抬头看向窗外。我骤然回头,只见外头月色下闪过一道黑影,飞快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第144章 新贼

  翌日,东方将白。

  宫中隐约有人说起昨夜闹贼之事,未几就有消息传进来,说当值的暗卫截下个小飞贼,已经在扭送大狱的途中咬舌自尽了。

  听罢,我松了口气,两手抱着个小暖炉。

  “那少年天生金瞳,假面遮脸,”伽萨手里的参粥搅了半晌,却没有送入口中,“与拓骨人的形貌打扮都对得上。昨夜在宫中乱闯,让你受惊了。”

  昨夜里人影一晃,宴月便纵身追出去。我等了半夜,实在放心不下,索性起身来见伽萨。彼时他伏在案上小憩,我入内时玉佩轻敲在门上,微响,却也未惊动他。

  “王宫戒备森严,拓骨若有心再来盗图,不会只派这一个小贼前来。”我喝下口热汤,暖过心肺,身子也松了些,再道,“不过飞贼多求灵巧敏捷,衣着简便是再好不过。此时此刻仍要覆面行动,未免太过不便。”

  伽萨与我不约而同地看向桌上那枚沾满血迹的金色假面,相视一眼,各自了然于胸。

  金面虽薄,却也极易脱落。飞贼夜行盗窃一事,大可以以黑纱遮住面容,却还特意戴了面具,倒像是为了叫人认出他们的身份,专程戴上似的。

  伽萨他点点头,“昨夜我已叫人将尸体送去令仵作细查,他身上并未有其他可彰显身份之物,只剩那对金眸。”

  “大漠诸部中,天生金瞳的只有拓骨人么?”我口中带着药膳的回甘,把暖炉放在桌上,伸手取来那枚假面端详。

  伽萨张口正要说“是”,我忽觉手上一烫。吃痛缩手,将那面具掉在暖炉上,火焰自金面而出,“腾”地窜出三尺高,惊得我撞开椅子后退几步。伽萨几步靠过来护住我,一面掩住我的口鼻将滚滚白烟挥散,一面喝来几个小奴,七手八脚地将火灭了。

  湿漉漉的水浇过后,那桌上只剩下了被火灼过的斑驳黑迹。而那假面早已化作不成形的一块东西,黑白相间,像块焦骨。

  我盯着那物皱起眉,直到伽萨握住我的肩头晃了晃才换过神来。

  他关切地问:“手没事罢?”

  我张开手,让他看我被烫得微红的手指头。他薄唇微撅,替我吹了好几下,又揉了揉,方对那些收拾残局的小奴们道:“怎么回事?”

  上前答话的是个略显年长的内宦。他伏在地上,双手捧起一只盛水的小盘,盘子里装的正是那块面具的残存物,“回王上,这面具上被抹了东西,遇热即燃。方才落在贵人的手炉上,这才窜了火。”

  我抬眼打量着装饰简朴的殿内,心有余悸地想着,若是照渊宫那样奢靡的布置,恐怕眼下整座宫殿都要烧穿了。

  “他是死了都想摆我们一道。”我道,“两幅全套的舆图都在这里,若是殿内着火救不出来,万明地官数十载的心血就功亏一篑了。不过这殿里的陈设也实在少,总觉得比从前简洁了不少。”

  闻言,伽萨的目光闪烁着瞥向挂着舆图的内室,带着我出了杂乱不堪的殿内。

  刚在偏殿坐下,他便拉着我的手焐在了自己的衣袍底下,“我知道你为了军费,殿内连炭火都舍不得点,好不容易点了个手炉还给烧坏了。小傻瓜,何必这样苦着自己?万明国库虽空虚,还远没有到要王后受冻的程度。”

  “所以你是裁减了陈设,陪我呢?”

  我挨到他身边,他就敞开外袍把我裹进去,“宫中连小奴都点了炭,没有主子反倒要挨北风吹的道理。今年的炭火依旧多一倍给你,该点就点着。万明国库是亏空,却也不是一毛不剩了。”

  “总有不剩的那一天呢。”我说。

  伽萨贴近了我的脸,与我悄悄咬耳朵,“去岁动身去渊京前,我下谕令各城自查亏空,今年已经补上一批了。都中宗亲也有自捐银两的,一时半刻国库还塌不了。所以叫你把东西拿回去呢,眠眠却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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