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依旧充斥着慌乱,却不是从前那样的惊恐,而是从心底缓缓升起一股辛酸。
与此同时,张皇后的声音远远传来,又被沈澜甩在身后,显得孤寂又凄清。她道:“臣妾恭送皇上,愿皇上圣体安康、长乐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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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入了殿门,沈澜又吵闹着遣散了殿内所有宫奴,行径近乎与一个顽劣的孩童无异。
我终于从他怀中抽身,他却攥着我的袖子不肯松手,目光固执地追着我。我只好顶着他热切的目光,道:“多谢皇叔搭救。”
沈澜不说话,强行将我的手攥住。我心中的疑惑越加深重,手却被牢牢地握着不可挣脱。
他伸手捋了捋我杂乱的发,又默默地替我抚平了衣上压出的皱褶。
我试探着唤他,“皇叔?”
闻声,沈澜抬起眼,目光透露出些许迷惑地盯着我,似乎正在思考我究竟是谁。随后,他的指腹轻抚过我眼下的小痣,面上终于又有了笑意。
他怪异的动作与神情让我不禁生出个可怕的猜想,再次问道:“皇叔……可知道我是谁?”
沈澜点了点头,握住我的双手,面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冲我喊道:“阿栖,朕终于找回你了!”
作者有话说:
以后写一个if线番外好了,祝大家都幸福
第202章 蓄势
仿佛一盆冰水自头顶浇下来,我后脊一寒,顾不得多想便伸手搭上他的腕。沈澜的脉象杂乱无章,显然是积年的迷药淤积在体内,致使他神思恍惚、记忆错乱。
他不是抱病,是疯癫了。
定然是贺加兰因!
我见他神色迷离地捉着我的手腕,只能试着拿起笔塞进他手里,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皇叔,我要求一道你的御诏,京畿大军才能奉旨入宫救驾。”
沈澜抓着笔杆,眼睫垂了垂,扭头看向我。他突然撒开手,抬袖将我拢在怀里,亲昵道:“阿栖。”
“皇叔,我、我是……”我心中的绝望愈发深切起来,从笔筒里重新抽出一只羊毫,“皇叔,求你写诏。我已让人飞鸽传书给戍边的大将军韩宁,大军不日便到京郊,京中各家亲兵也已暗中集结,只要皇叔一道诏令,他们便即刻攻入宫中,皇叔,我求你写罢。”
只要有了御诏,一切都好办了。
沈澜握着笔的手轻微抖动,忽而痛苦地皱起眉,屈指用力地按在眉心。我铺开纸,引着他道:“皇叔,写这儿。”
他颤巍巍地动笔,却听外头一声尖锐的声音通报,几乎顷刻间扼住了我的喉咙。
“太后娘娘驾到——”
那道雍容的人影已落在了紧闭的殿门上。
我失力地一扶桌子,沈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他眼瞳里映着门外的人影,随后拉着我藏到了屏风后头。
待他转出去,贺加兰因已然立在了殿中,浓郁的脂粉香扑鼻而来。她并不像前朝那些太后一样穿着端庄沉稳的深色衣裙,而是报复似的浓妆艳抹,仿佛少戴一支金钗都会辜负了一日的岁月。
“哀家听闻,皇帝绑了皇后身边的宫女进来。”她道,“你放着自己的妻不顾,反倒要了人家的宫女,像什么样子?叫出来,哀家命人送她回去。”
“那是朕的阿栖。”沈澜冷脸道。
“去,搜人。”贺加兰因下了令。我向后缩了缩,腿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
沈澜厉声道:“谁敢!”
趁着他呵斥的间隙,我飞快从一旁的架上取下柄裹着寒光的长剑。
正当二人针锋相对时,外头又跑来个小宦,道:“禀太后,方才有人来报,边塞突生动乱,一夜之间便占领了北郡,似乎是要挥兵南下。”
闻言,贺加兰因柳眉倒竖,“找死!这群畜牲为何突然谋逆?”
“说是……”小宦道,“那身死的端王又现身,怕是要率兵往渊京来。”
端王?五叔?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鸿……他不是死了么?”贺加兰因声音中略显震惊,又道,“哀家派去的人呢?都死了不成?!”
“奴不知,还请太后娘娘定夺……”小宦怯怯道。
贺加兰因重重“哼”了一声。借着屏风的缝隙,我看见她狠狠地盯了沈澜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眼见着人走远了,我慢慢从屏风后头挪出来,沈澜立刻迎上来道:“阿栖!”
他焦急地扶着我坐下,“可吓坏了?别怕,朕在,朕一定好好护着你。”
我指了指桌上的笔,“皇叔快写罢,若是她再折回来就不好了。”
“是,是。”沈澜好似恢复了片刻的清醒,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而后转身道,“朕叫人送去给四哥,让他来救朕。”
“皇叔,他……他已经不在了。”陡然提起父亲,我脑中思绪万千,奈何时局不定,只能抓过御诏。
正要走,沈澜伸手拦住我,“阿栖,你要去哪里?朕找了你多年,你还是要离朕而去么?”
我步子一顿,艰难地回眸望向他,口中道:“皇叔,你放心,待我把御诏送出去,一定来救你。”
他眸中似有泪意,追着我几步将我拉入怀中,“阿栖,朕不想你走,你别走。”他捧着我的脸,轻轻地,“别走,好不好?”
我手里紧紧捏着御诏道:“皇叔,今日我必须走。若我不走……”我咬咬牙,“皇叔就永远也无法为阿栖讨回公道。”
他的眼微微睁大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我准备抽身,他忽地用一物裹住了我。低头看去,是一件朱色的外袍,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阿栖,”他道,“入秋了天寒,仔细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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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宫中华灯初上。
贺加兰因临时起意将京中官眷召入宫中,说是行宫宴以解她们对子嗣的思念之苦,可我觉得更像是她察觉了什么,才要将官眷捏在手中为质子。
那些女子入了宫,得以与自己的子女相见,传出去加以官兵威慑,便能止住京中流言蜚语。
若是被她平息了风波,事情就不好办了。
我换了身干净衣服,从夜深人静的御园里穿过去,身上依旧披着沈澜的袍子——他非说我冷,偏要我多搭上一件。
御园中格外寂静,偶然传出几声蛙鸣。俄而一声清脆的踏碎枯枝的声响传来,我敛声躲入树丛中,趁着那人不设防,一手抓住他的头发,一手将剑横在他脖颈上。
那人“哎呦”一声,竟是个女子。她讨饶道:“大人饶命!”
我压低了声音,“你是哪家的侍女?”
那人弱弱道:“奴是小李将军家的……是李将军之姊的贴身奴婢。”
我猛地松开手,她喘息几声正要跑走,我抓住她道:“慢着,你家夫人可是如今小韩将军的夫人?”
“是,是。”侍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我家夫人去岁才与韩将军的幼子成亲,若是韩家有什么事,她并不知晓……”
小李将军如今是沈虎材的亲信,韩宁又是沈澜的旧部。他忠君报国,几乎是一知道消息便冒着死罪领兵往回赶。眼下在此处碰到他的儿媳,真是天助我也。
我拉着她出了树荫下借着薄薄的月色,她往我脸上一望,拜道:“公子。”
我将御诏塞进她手里,叮嘱道:“你记着,千万将这东西悄悄交与你家夫人,让小李将军送与我大哥沈虎材,明白么?”
那女子身子一滞,猛地醒悟过来。她抓着那份御诏,用力地点了点头,“公子放心,奴必然送到!”
“对了,今日塞北陡然生变,可有什么消息?”我又问。
侍女平复了心绪,一面将御诏贴身藏起,一面道:“奴听将军与夫人说起此事,太后娘娘已立时调派人手去北郡支援。虽说不好端王究竟如何,却也暗暗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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