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诸野微微弯了弯唇,面上似乎难得有了一丝生气,他便也将自己方才的疑虑收了回去,一时之间,也有些压不回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笑意。
诸野仍是站着,他的确有公务急着赶回去处理,便同谢深玄说:“谢大人,那我便先告辞了。”
谢深玄点头:“好。”
诸野转过了身,朝门边走了两步,却又一顿脚步,像是忍不住一般回过身,朝谢深玄床边快步走来,步至床侧方才停下,而后他垂下目光,直直看着床榻上的谢深玄,低声说:“就算小宋会来玄影卫……”
谢深玄不知诸野究竟还有何事,他有些惊慌,不敢去直视诸野的目光,只得挪下一些,落在诸野的喉间,这才轻轻点了点头,等着诸野后头将要出口的话语。
诸野倒也差不多同他一般紧张,他怕极了谢深玄会拒绝他的请求,迟迟不曾开口,谢深玄则见着他似是咽了两口唾沫,那喉结上下稍动,又过了片刻,诸野方轻声开口。
“深……深玄。”诸野强作冷静,“待我处理完公事,我可以再过来看看吗?”
第99章 谢礼
诸野离去后, 谢深玄的心跳仍旧万般急促,一时难以平缓。
其实说起来,他不过也就是应了诸野一个“好”字, 而后他便见诸野弯唇同他笑了,不过那般浅淡的笑意, 映在他眸中, 却还是令他心跳如鼓, 跟着止不住面上烧红,几乎不敢再去看诸野的眼睛。
他只该庆幸床幔挡了他大半面容,而诸野今日却有紧要公务, 走得匆忙,未曾注意到他此刻的窘迫, 没有再问他面红如此可是发了烧,否则他大概真是要答不出来了。可诸野走了后, 赵瑜明与小宋却都还在此处, 小宋飞快瞥了他一眼, 便扭头继续收拾起桌上摆放的糕点,动作极快,飞速收拢后便带着东西奔出去了,只留了赵瑜明与谢深玄二人在屋中。
而今他几名好友中,谢深玄最不会应对赵瑜明,他也怕赵瑜明看出他心中所想,正好匆匆低头, 用力吸了两口气,试图缓和下自己的心跳, 再抬起眼来时,却见赵瑜明压根没有再看他, 而是抬着头,颇为动容般用手抹抹眼睛,露出一副极为感慨的神色来。
谢深玄一怔,问:“你怎么了?”
赵瑜明道:“很感动。”
谢深玄:“啊?”
赵瑜明:“回去就写信给封河兄。”
谢深玄不由皱眉,他可不觉得方才之事有什么写信报给裴封河的需要,而赵瑜明这人一旦有反常举止,其后必有什么怪异,他不由盯紧了赵瑜明,等着赵瑜明之后的解释,可赵瑜明却并未明说,而是笑吟吟扭头来问谢深玄:“你与诸野,如今可算是和好了吧?”
谢深玄:“……我不知道。”
他心中是已觉得他二人已经和好了,或者说他早就觉得他与诸野的关系已经恢复如初,可他又不知诸野到底在想什么,他总不能臆测诸野心中的想法……此事他一人可说不好,赵瑜明若是想弄清此事,只怕要去找诸野问一问才行。
赵瑜明挑眉道:“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心中大概在想你不知诸野在想什么你也不知你是不是一厢情愿所以你觉得你们应当并没有和好。”
谢深玄:“……什么?”
赵瑜明又道:“根据我对诸野的了解,诸野心中大概在想他不知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和好虽然他很想和好可是你们应当并没有和好。”
谢深玄:“……啊??”
不,等等,赵瑜明这语速太快,说的内容又跟绕口令似的,让他一时难以回神,偏生他今日头昏,这弯他压根绕不过来了,而赵瑜明似乎也并非要他真绕过此事,他说完后便长叹了口气,竟又抬起了手,毫不犹豫朝着谢深玄脑袋上来了一下,道:“所以你们到底能不能和对方挑明了直说啊!”
谢深玄捂着头往后退了一些:“你若是再打我——”
赵瑜明:“怎么了,你要同诸野告状吗?”
谢深玄:“……”
赵瑜明:“你二人连直说都不敢,还告状呢。”
谢深玄:“你——”
赵瑜明:“唉,看来封河兄今年又要输了。”
谢深玄:“……”
说实话,谢深玄已经好奇皇上他们的这个赌局很久了,他们总在他面前提起,他也知此事同诸野与他二人是否和好有关,可到底为何要设这赌局,具体赌注如何,他却是一样也不清楚。
此事他不能直接去问皇上,也不好在诸野面前提起,裴封河又不在京中,他若是好奇,便只能想法子从赵瑜明处问得答案。
如今就是个好时机,赵瑜明今日的心情看起来简直好极了,他这幅模样,似乎无论谢深玄想要他做什么他都能答应,机会毕竟只有一回,谢深玄还是忍不住说:“你们到底下了什么赌注,竟能年年执着于此。”
赵瑜明笑了笑,说:“封河兄在军中养了一只猫,皇上曾见过一次,很是喜欢。”
谢深玄:“……猫?”
“他们年年打赌,赌的无非便是这只猫的去留。”赵瑜明叹了口气,“封河兄已输了六年了,可他死拖着找了无数借口,至今也没有将那猫儿送入京中。”
谢深玄:“……”
“可今年不同了。”赵瑜明说,“去年宫宴,皇上说他若再不遵照约定,便要治他欺君之罪,你们若是再不努力,这猫儿可就真要归皇上了。”
谢深玄:“啊?就只是因为一只猫?”
他心下万般震惊,怎么也想不出这牵涉了镇国将军、礼部侍郎与皇上三人的赌局,所赌的竟然只是一只小猫……可此事细想总有些不对,裴封河可不像是在军中养小猫儿的人,再说了,宫中什么猫没有,皇上又何必执着于此?
他隐约想起诸野同他说过,裴封河觉得边关无聊,在军中养了一堆猛兽,这应当才是此事的答案,他们口中所说的猫儿,只怕不是狮虎便是花豹。
谢深玄迟疑问:“……大猫小猫?”
赵瑜明笑吟吟回答:“皇上见着的时候,那还是只巴掌大的小猫儿的。”
此事果真切中了谢深玄的想法,那时候是只小猫儿,如今是什么样,那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此处,谢深玄不由挑眉:“他能不能干点正事……”
皇上若真想养什么猛兽,应当也极易到手,他却非得要裴封河那一只,揪着此事不放六年了,哪怕裴封河至今不曾将那“猫儿”送入京中,他似乎也不怎么气恼。
此事摆在此处,便已足以说明一切,皇上与裴封河打赌要紧,赌注倒是很无所谓,是什么东西都不重要,这不过是他们看诸野与谢深玄热闹的额外产物罢了。
可谢深玄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般关心他同诸野的事情,他没有来得及询问,赵瑜明却已站起了身,道:“我在此处已呆得够久了。”
他本就是来谢府探病的,谢深玄尚在病中,本该好好休息,若照常理,他当然不便在此处继续叨扰,好让谢深玄能够好好休息,可他显然不怎么想遵照常理,他大约只是懒得同谢深玄解释此事,离去之前,还偏要多补上一句,让谢深玄自己好好想想众人为何要这般关心他与诸野,反正病中无聊,他能想多久便想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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