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不太擅长应对这些事,诸野自不用提,就算有人送礼上门,诸野也只会沉着脸色点头,能将送来贺礼之人吓得不轻,几日下来,谢深玄有些疲于应对,直到他们将要离京前一日,他才终于找着机会,溜出了谢府。
他特意在诸野平日下值的必经之路等候,待见诸野骑马在此处出现后,他便立即上前拦住了诸野,要诸野同他一道去个好地方。
而今这时日,若要赏莲,荷花也是终于开了,他已先令人出城打探过,东湖之上,湖畔之处,尽是莲花,那处的画舫也还能够租用,他便趁着今日空闲,租了一条,在离京之前,至少去东湖逛一逛。
前几回去东湖时,好像每一次都要出事,以至于至今谢深玄至今还未享受过游湖之乐,这一回同以往几次都不同,他二人是私下出行,没有他人烦扰,诸野可以时时跟在谢深玄身边,就算遇到些许危险,诸野也能护着他。
大多数时候,诸野对谢深玄的决定不会有什么意见,他与谢深玄一道出了城,到了东湖之侧,他方觉得有些奇怪,若此处适于赏景,今日天色又不错,那东湖之上总该有不少游人,可如今湖面之上空荡荡,所有画舫都只停在岸边,只有岸上有些游人,可同往日的热闹相比,还是显得十分古怪。
诸野正想要问,谢深玄已极为平静道:“哦,我将此处的画舫都包下来了。”
诸野:“……”
谢深玄:“放心,没花多少钱,比你那些衣服要好不少。”
诸野有些惊愕看向谢深玄,不仅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安慰到,反而对自己身上的衣服都产生了疑惑,他同谢深玄去买衣服时,谢深玄只说让掌柜包起来记在谢家账上,也正因如此,他并不知这衣服价值几何,现在听谢深玄说来,不是,这衣服竟然这么贵?
可谢深玄已又同他摆了摆手,显然在他眼中,今日他这行为可绝不算是浪费铺张,他只是握住诸野的手,带着诸野朝那岸边停着的画舫走去,一面道:“走吧,我已令人备好酒菜了。”
诸野:“……”
诸野还是只能跟上。
谢深玄难道做错什么了吗?
当然没有,谢家这么有钱,他还牵着自己的手,谢深玄今日所行之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若是一定要说,也就是稍微大手大脚了那么一点——
谢深玄回眸朝他一笑,道:“让小宋在岸边候着吧。”
诸野:“……”
“我想同你一道游湖。”谢深玄低声道,“只与你,只有你我二人。”
诸野:“……”
什么大手大脚铺张浪费,这能算是铺张浪费吗?
谢深玄做什么都没有错,这绝不能算是浪费!
人生就该需要这样的浪费!
可他不善言辞,这些话语他自然也只能闷在自己心中,他沉默得久了,倒令谢深玄不由又回眸看他一眼,低声问他:“……你不会不开心吧?”
诸野猛然回神,急忙摇头,毫不犹豫回握住谢深玄的手,跟上谢深玄的脚步,他觉得自己似乎太急切了一些,又放缓了脚步,他短时内将这动作变化了数次,谢深玄当然有所察觉,可谢深玄倒也不曾多言,只是略略弯一弯唇角,便仍是牵着诸野的手,带着诸野朝湖岸一侧停着的那几艘画舫走去。
那船家早已做好了准备,画舫之上,酒菜一应俱全,却全无一人,这大约也是谢深玄特意吩咐过的,他二人私下相处,若有外人在旁,难免会觉拘谨,可若真没了外人时……两人竟也不由有些难以出口的紧张。
谢深玄靠在一扇窗侧,沉默不言看着窗外月色,这位置总令他觉得有些眼熟,他回眸看了眼身后的诸野,这才想起来——那日太学接风宴时,他似乎就是坐在此处朝外看着诸野的。
其实那时他便觉得有些奇怪,诸野平日并不忌讳喝酒,他的酒量也绝不算差,可那日他却特意要朝外去,在外头呆了那么久,总不会是专门在外头等着那日的刺杀吧?
谢深玄几乎立即便收回目光看向了诸野,问:“那日接风宴时,你不会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刺杀了吧?”
诸野怎么也没想到谢深玄会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来,可如今他已不需对谢深玄隐瞒,他稍稍想了片刻,还是点了头,道:“到东湖后,我才收到消息。”
谢深玄皱起眉:“既已知道此事,你当时为何要一人登船?”
诸野一顿,有些不知应当如何回答。
谢深玄:“你不会是想诱他们出现,再想法子将他们都抓了吧?”
“我登船之前方知此事,只能让小宋回去传话。”诸野蹙眉解释道,“玄影卫应当不会来得太迟,可我还是不放心,便决定在外看看情况。”
谢深玄:“就算后知此事,你也可以同伍兄说上一声,令画舫停在岸边,至少先避开此事再说。”
诸野:“……”
谢深玄:“你还是想诱他们上钩,对吧?”
片刻之后,诸野点了点头。
谢深玄忍不住再重重叹了口气。
很好,此事的行事作风,实在很符合他对诸野的印象。
可诸野却又说:“我只是没想到那日你会出来。”
谢深玄:“……”
诸野只得再做解释,道:“我看此处适于防守,若我一人在外,能将那些人拦下,等到玄影卫赶来此处——”
谢深玄:“真是胡闹。”
诸野:“……”
诸野立即便闭了嘴。
他明白自己又说错了话,谢深玄绝不会喜欢他做出这等以身涉险的事情来,就算此事已经过去,而今他们也已无法更改,可这毕竟是他当初犯的错,那么在谢深玄提起的时候,他自然是要老实认错的。
诸野已垂下眼睫,几乎毫不犹豫道:“是我的错。”
谢深玄:“……”
诸野:“我不该以身犯险,若还有此事——”
谢深玄皱眉:“还有此事?”
诸野:“呃……”
谢深玄:“今日总不会还有人来行刺吧?”
诸野连忙摇头,莫说今日,自他与谢深玄关系好转之后,玄影卫已许久不曾收到有人想要行刺谢深玄的消息了。
这几日谢深玄便要离京,诸野原担心会有人在路上动手,便格外关注此事,可京中之人并无动向,向来是因为他也要随谢家人一道动身,没有人敢来犯这个忌讳,只是这种事他并不能十分肯定,到来也只能是颇为模棱两可的回答,道:“应当不会。”
谢深玄:“……应当?”
诸野:“我并未收到此事消息。”
谢深玄点头:“好,那就当做没有。”
诸野不知谢深玄为何要这般说,他只能习惯性一般跟着谢深玄点头。
谢深玄这才又清了清嗓子,先垂眸给自己倒了杯酒,定了定心神,而后方深吸上一口气,说:“上次我说过,要时常给你上药的。”
诸野一怔:“什么?”
谢深玄可不理会他的疑惑:“这药膏一直放在我这儿,你也不曾拿走。”
诸野这才想起上回谢深玄说的那药膏,那日到最后,他二人厮混胡闹,早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之后一段时日,谢深玄也一直未曾提及,诸野不知谢深玄为何心血来潮忽然提起此事,可他早已习惯了谢深玄的跳脱,反正谢深玄同他说话时,他只需点头便好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