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赞成,大人。白天,不,我说早上、清晨──』
『费伯伦,大人已经答应我了。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奥纳和艾薇儿,我们可以办个小茶会,或者是野餐……』
黑发青年凝视著那穿梭在林间的身影,他默默地低喃:“……他也将失去这一切。”
这是堕入黑暗的代价。
一阵马蹄声传来,艾维斯摩尔回过脑袋,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安格.柏金勒住了马,他身边还跟著一些仕女以及年龄相近的贵公子。他的身边从来不乏追随者,毕竟他与他的兄长比起来,确实更为和蔼可亲、善於言辞。这些特质,以及那他耀眼的金发和俊美的容貌,都是独得瑞华特老公爵宠爱的原因。但是除此之外,他一无是处。
“塞勒斯汀──”金发少年直呼著兄长的名讳,他向来如此。
银发男人绕过了林子一圈,他静默地看著自己的兄弟,掉转马身,往这个方向过来。在其他的贵族子女面前,保持高度的礼仪和修养是柏金子嗣的责任,他从来不会因为私事而使家族蒙羞,他肩负著这些重担,并且将它视为生命最重要的部分。
“他对我言听计从。”安格对著旁人小声说道,尤其是女孩们。他们面面相觑,显然是不太相信这样的话。毕竟塞勒斯汀.柏金阁下在议会里有非常大的发言权,他是唯一胆敢无视教会的反叛者,尽管受到许多次的弹劾,但是国王对他表示宽容。
安格.柏金收到了友人质疑的眼神,他拧起眉头,冷声说:“我能证明给你们看。”他压低声音,扫视他们,倨傲地说:“他什麽也不是。”
艾维斯摩尔晃晃脑袋,他垂头无奈地捂住了额。
银发男人骑著白马往这里过来,由远而近,在距离年轻的仕女公子几步远的地方俐落地拉住了缰绳。他的马术相当精湛,过去曾经为柏金氏族在皇家赛马场上摘下许多次的桂冠。
他对著他们点头致意,这使得那些小夥子和姑娘们纷纷屏息颔首,敬重地唤著:“阁下。”
塞勒斯汀并不想久待,他并没有多说什麽,只是环顾了周围,像是寻找什麽。
在他再次挥起马鞭之前,金发少年唤住了他:“我们换马吧。”他看了前方那眼通体雪白的马匹,说:“把它暂时借给我,几天。”
这是相当无礼的要求,就如同让国王在臣子面前摘下他的冠冕。
塞勒斯汀沈默地看著金发少年,他对此不发表任何的说辞,只是将目光转向其他人:“你们可以多参观一会儿,除了陛下的行宫,没有一个地方能与这里媲美。”
在他越过他们之前,安格.柏金脸色难看地挡住了前路,骑著马凑到了他的身旁,在他耳边放低声量说:“你还没受够教训麽?照我的话做,对你有好处……!”
“好好替父亲招待客人,规矩一点。”塞勒斯汀扔下了一句话,接著便越过了他,就算金发少年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也被轻易地甩开来。
女孩们开始窃窃私语,并且轻笑起来。男士们一副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这让金发少年瞬间涨红了脸,他凶狠地盯著那逐渐远去的背影,陡然用力地挥下马鞭,迅速地追了上去。他抽出了别在腰部的匕首,想就近越过的时候割伤马腿,好让使他难堪的兄长摔下马。
艾维斯摩尔轻易地看穿了那恶毒的想法,但是他帮不上什麽忙。在安格从後方追上的时候,他即可嘶声喝道:“大人!!”
塞勒斯汀大人──
银发男人陡然回过脑袋,他在那一刻灵活地侧过马头,避开了那划过的刀锋,并且高举马鞭,狠狠地在後方的马腿上挥下。这使得少年身下的马匹失去了控制,高高地仰起前蹄。安格并没有来得及抓紧缰绳,他尖叫著跌下了马,在草地上滚了数圈。
他吃痛地惨叫一声,在挣扎地坐起之前,一个巨大的黑影覆盖下来。
安格骤然抬起眼,锐利的剑锋逼迫他将差点出口的骂语硬生生地吞入腹中。
“父亲的过分溺爱使你无所畏惧,行为愚蠢。”马背上的男人对著他低声冷语:“你必须谨记我现在的话语,安格.柏金。”
“家族身份上我是你的兄长、在父亲面前我是他的长子、在陛下面前我是塞勒斯汀伯爵,而在未来将不仅如此。”他迅速地收回剑,并且扬起下颚,环视著眼前的一切,清晰地说道:“我将是帝国的护国公,我将统御你目光所及的一切,你脚下的任何一寸土地,我善战的士兵将为陛下开拓领土,柏金之名将为我所荣耀──”
敲门声响了起来。
房内激昂的琴声并没有止住,在黑白琴键之间游转的十指仿佛在宣泄著内心澎湃的情感。
“阁下、阁下。”奴仆在门外呼唤,老奥纳并不愿意前来,她坚信塞勒斯汀大人并没有犯错。“公爵大人正在传唤您,阁下。”
“这是……公爵的命令,阁下。”奴仆慢慢地开口。
琴声嘎然止住。
在沈寂了一会儿之後,琴盖重重掩上的声音猛地响起。
一阵脚步声从里头传出,奴仆连忙转身让出走道。但是他并没有等到伯爵阁下,内里传来的上锁声使他顿然怔住。
艾维斯摩尔沈默地看著那站在窗前的男人,他轻轻地挪步向前,张开手,缓慢地从後方环住那高大的身影。他将额头缓缓地抵在男人的肩上,在那银色的发丝间深深地吸气。
在长久的沈默之後,那低沈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我没有做错。”他微微地侧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和人对话。
“在保有家族的荣耀之前,必须学会捍卫自己的尊严。”他看著窗外,轻轻地说:“我做得正确,对麽?”
但是他的身边一个人影也没有。
黑发青年紧紧地环住了他,倚著他的後背,默默地点头。
他看不见他,然而,他却能感觉到那股柔和的微风。
他慢慢地回过身,看著前方。
“你在这里。”他微微闭了闭眼,轻语:“在我眼前。我看不到你,但是,我听见你的声音。”
艾维斯摩尔抬起眼,他们四目相接。
“在那时候。”他对著青年轻声说:“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也许是错觉,也许并不是。那是一把熟悉的声音。
塞勒斯汀扯了扯束高的领子,他就像是在对待好友,问道:“如何称呼你,先生。”
“或者……女士?”
他轻笑了一下,那是年轻的、与年岁相符的笑容,“根据我的判断,你应该是名男士。”他小声地补充:“不会有如此不成体统的女孩,对麽?”
“你来自什麽地方?”他像是漫不经心地发问:“巴士底的幽灵?围绕异教徒的邪灵……?”
银发男人仰著头,他的目光柔和,“你该出来。”
“让我看看你。”
“也许……我们认识。”
银发男人在仆人的簇拥下走过阴暗的廊道。
他的发丝渐长、轮廓越深,清澈的蓝色随著岁月逐渐褪去,只剩下一抹深邃的深海色。他的背影高大,双肩宽阔,华贵厚重的服饰就像是他必须担当的责任,沈重、繁琐。
神父为临终的老者默念著悼词,房内是老公爵忠心的奴仆们,他们垂头,双手十指交握。
黑发青年站在不远处,他沈默地望著那虚掩的房门。
那枯瘦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另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
“塞勒斯汀……”
老迈的声音响起,那浑浊的双眼注视著前方。银发男人凝视著他的父亲,默默地点头,那蕴含著情感的呼唤声使他的神情逐渐柔软。
老公爵看著他的长子,慢慢地开口:“在我将死之前,我将我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托付给你……”
他闭了闭眼,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覆住了他们交握的手。
“安格……”老公爵无力地说:“替我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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