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么?雅克兰多,你看到了么……”
老神父把手颤巍巍地抬了起来,他指着前头,仿佛他回忆里的画面就在眼前。
“孩子……快看、快看啊——”
快看啊!
快看啊!
雅克兰多——!
那血红的睡袍慢慢地隆了起来,艾维斯摩尔无法停止地尖叫,他紧靠着公爵,高高地仰着头,两腿不断地在血中蹬着。
公爵紧紧地搂住艾维斯摩尔,他急促地亲吻青年的双眼、鼻尖、红唇,宽大冰冷的掌心慢慢地移向了青年逐渐隆起的腹部。“别怕,一切有我,艾维斯摩尔……我的爱,把一切交给我,你和我们的孩子都会安好……”
但是这并无法减轻青年的痛苦,他快速地喘息着,不断地落泪,就像是烈火烧身一样地痛苦。公爵在他的额头亲吻了一下,他轻声地说:“我爱你,我永远深爱你……我的艾维斯摩尔……”
雷声轰隆不断,闪电就像是要划破夜空,暴雨汹汹地落下,但是这无法掩盖那犹如从地狱之中发出的悲鸣。
金发神父看清了一切,他目睹了所有的过程——
公爵的手掌覆在艾维斯摩尔的腹部上,他慢慢地施力,艾维斯摩尔剧烈地颤动,他痛不欲生地仰高头嘶吼,黑色的眼珠被暗红取代,尖利的指甲刺入公爵的手臂。公爵并没有松手,暗红的鲜血不断地涌出,从马车里蔓延至外。
那也许是一瞬间的事情,也许是一个世纪之久的事情——神父无法确定,但是在最后一道闪电划过的时候,艾维斯摩尔的尖叫声缓了下去,神父无法看到他的脸,他的头无力地后仰着。公爵慢慢地抱起一个人类婴孩般大的孩子,他揽紧了艾维斯摩尔,将孩子凑到了青年的眼前。
“睁开眼……请看看他、请施舍你的眼神,艾维斯摩尔……”公爵轻声地在青年耳边说。艾维斯摩尔歪倒在公爵的怀中,在公爵的呼唤之中微睁着眼。
他看了很久,但是他看起来很疲累,公爵搂住了婴孩和怀里的青年,他们紧紧地依靠在一块儿,他用唇亲吻他的青年和孩子,鼻尖轻轻地互相触碰。
艾维斯摩尔也许说了些什么,在公爵吻他的时候,他动了动唇。也或许,他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他闭上眼的时候,一滴血红的泪,从公爵的眼角静默地滑落。
公爵再吻一遍他的唇,然后亲了一下他的下颚,他看着沉睡的艾维斯摩尔,说:“如你所愿。”
金发神父跪坐在原处,直到公爵站在他的眼前,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公爵精致的脸庞上沾染了艾维斯摩尔的血渍,他除了眼睛和嘴唇之外,其他的都苍白惨然。他用单手抱着孩子,雨水并没有让孩子哭泣,却慢慢地洗掉了他身上的血污。
“艾维斯摩尔还受到人类的意识支配。”公爵仿佛在喃喃自语,他看着孩子轻轻说:“他热爱人类,他还无法接受黑暗,这却是他最迷人的地方……”
公爵慢慢地执起孩子稚嫩的手腕,“我会实现他所有的愿望,一切。”他咬住了那与他一样苍白的细小手腕,獠牙刺进了新生的皮肤。
神父终于回神,他以为眼前的邪灵要吸干婴儿的血液,但是在他挣扎地爬起来之前。公爵已经放开了他的孩子,他把目光转向神父,这轻易地让神父失去站起来的勇气。
“上帝驯养的愚民……”公爵慢慢地弯下腰,把怀中的孩子送到神父眼前。
“我把我唯一的继承者交给你……”
“他用最浓的血液孕育而成,我对他的爱,源自于他的生育者,不论他如何成长,他最终将归属于血族。我决定他的生死,他若使我族蒙羞必受惩处,他若具有力量,我会给他祝福,并在他最强大的时候赐予圣杯,以继承我的名号——”
“记住他的名字。”
公爵放开了孩子,他说:“他的生育者、我的爱,为他取的名字——”
“雅克兰多.柏金。”
第32回
一八九七年,巴黎。
一辆马车在弗兰特街附近停了下来,年轻的马车夫从位置上跳下来,灵活俐落地走到后车厢打开了门,满怀敬意地垂下头,让车里的人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从车里稳健地走下来。
那个人披着黑色披风,胸前佩戴着金色的十字项链,一头乌亮的黑发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他蔚蓝的双眼看向了少年车夫,“这个给你。”他取下了他的十字架链子,把它交到了车夫手里。
“噢、不,雅克兰多神父……”这让少年受宠若惊,他不断地摇头。
“请收下。”黑发神父并没有等车夫张开手,他就放开了手中的链子。少年吓了一跳,他立刻弯下腰把链子给接住,紧紧地捧在手心里。
“噢……”他惊呼一声,正要抬头交还链子的时候,那黑发神父已经藏进了黑暗之中。
少年呆滞地看着神父离去的方向,慢慢地在胸口划了一遍十字,然后低头虔诚地亲吻手心里的十字项链。
黑发神父很快地就来到了弗兰特街十七号的一家律师事务所。虽然这地方很隐蔽,不过却没有用去他太多的时间。
他静静地打量这个地方,然后猛地抬头,那些躲在暗处里的小动物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地振动翅膀,快速地散开来。
在这时候,事务所的门被打开来。
“等候多时了。”开门的是一个模样奇怪的老先生,他用满怀敬意的语气说:“请进来,雅克兰多神父……贝卡默大人正在等您。”
神父并没有盯着老先生看,尽管他的样子——那大小不一的眼睛,腐烂的唇,塌陷的鼻子——这能吓倒不少人。不过神父看起来很冷静,他的呼吸平稳,清澈的双眼就像是一片平静的海洋。
神父跟在老先生身后,他们穿过了走廊。从外观来看,其他人绝对不会知道这里居然如此宽广。神父并没有用露出惊奇的神色,也没有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地仰头环顾,尽管他确实很年轻。
他们抵达一个门前时,老先生把煤油灯放在高架上,“请进,贝卡默大人就在里面。”
雅克兰多神父向他轻轻地点头致意,老先生垂着脑袋,无声无息地向后退,渐渐地没入了黑暗之中。
神父往那方向看了一阵子,在他回过头握住门把之前,门已经被打开来。
“抱歉,我的仆人反应不够好,他应该为您打开门。”那是一把年轻的声音,出现在神父面前的是一个相貌英俊的高大绅士,他戴着眼镜,五官不太像是法兰克人,不过法语流利:“请快些进来,外头很冷,雅克兰多……”
他笑了一下,慢悠悠地点了点脑袋:“神父。”
神父跟着他走了进去,他边走边说着:“我是个律师,神父,您可以随意地称呼我——贝卡默、或是贝卡默律师、或者是贝卡默先生。”
贝卡默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看起来很雀跃,脸上充满了笑意。他走到了写字台前的位置,然后回过头,碧绿色的双眼慢慢地打量着神父:“您看起来——”贝卡默不断地点着头:“很尊贵,不不不,您让我肃然起敬,可以这么说,您非常像他……噢,抱歉,我的意思是,我尊敬您,雅克兰多神父。”
贝卡默对着神父微微弯下腰,像是在敬礼。
神父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他的袖口里将一封信取了出来,放在写字台上。
贝卡默没有取过信,他似乎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他看了看面前俊美的神父,微笑说:“您的养父将它交给你么?他让您过来?”
神父用平静的声音回答:“他在几天前离开了。”
“哦,那真是抱歉。”虽然如此,不过这位律师先生看起来并不讶异。
“我在他的抽屉里找到了这封信。”神父看着前头,他的眼神冷漠。“他把它藏了起来,他可能希望我一辈子都不要找到它。他吩咐过仆人,把抽屉里的东西都烧毁,但是我早他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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