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褐色双眼,严肃地说:“你可以叫我威廉,艾维斯摩尔。”
“噢,威廉,你也可以和奥利克一样,称呼我为艾尔。”我礼貌地回应他。奥利克冷哼了一声,孩子气地把身体扭了过去。
“威廉,我知道你对塞拉布鲁斯庄园存在着疑问。我想,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这是我从长辈那里听过来的故事——对,也许只是一个故事。”我看着窗外。天暗得很快,使那些高耸的丛林树木看起来如此巨大。
“塞拉布鲁斯,是古希腊神话里的地狱守门员,邪恶的三头犬。用这样邪门的名字来命名这个庄园,确实是不太讨人喜欢。一切要追溯到路易十三世统治时期,庄园所在的吉斯尼镇曾经是属于柏金的领土——”那时候的柏金家族,绝对无法想象后世的没落与凋零。
“十七世纪,曾经肆虐的黑血病卷土重来,它带来了毁灭性的灾害。吉斯尼镇也无法幸免,而城内的士兵甚至把患者扔在了这里,将他们活埋,或者是烧死。这都是过去的黑暗历史,也许亡者的灵魂作祟,也或许是小说家的杰作,那里渐渐传出了许多可怕的传言——”
我并不是很好的说书人,只能以平淡无华的语调来述说这一段难辨真假的事迹。
“大革命之后,柏金家族虽然重新接管了那里,但是并没有任何人愿意来管理这片贫瘠的土地——也或者是因为传言。那里几百年来一直都不太平,尤其是柏金家族的大尊者安德森留下来的一个警讯,使我们对那里望而却步。”
“什么警讯?”威廉皱起了眉头,他似乎认为我在吊他的胃口。
“就是——”
“啊!!”奥利克忽然大叫一声。
他尖锐的叫声打断了我和威廉的说故事时间,我们同时看向了奥利克——可怜的家伙,他居然从座位上摔下来了。
“我、我、我……”奥利克指着窗外,原本口齿伶俐的青年竟然结巴了起来。我笑着问他:“奥利克小子,你是看见了老约翰么?”
“不——”奥利克激动地打断我的话,“是、是……我看见……”他颤颤地从裤兜里取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不断地摇着头。
“发生什么事了?”
奥利克小心翼翼地瞟向窗外——除了黑鸦鸦的树影之外,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奥利克露出了疑惑害怕的神情,嘴里低喃着:“奇怪……”
“杰森先生,请不要用这种幼稚的方法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威廉冷漠地开口。
奥利克惊惧的眼神里染上了愤怒,他瞪了威廉一眼,最后却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抱歉,各位……也许是我看错了。”
我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下意识地伸出脖子从窗口往后头望去,却看见了后方的马车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赶紧吩咐马车夫停下来,并且从车内跳下去。奥利克因为方才受到了惊吓,才把头探出来,便快速地缩了回去。威廉倒是跟着我从车厢内下来,并且鄙夷地看了胆小鬼奥利克一眼。
也许这地方在不久前下过一场雨,我们踩在松软的泥地上,快步走向了女士们。
“菲欧娜——”我呼唤着,站在马车轮旁边的女士都瞧了过来。感谢上帝,菲欧娜并没有出什么事。
“艾尔……”菲欧娜从安妮的怀里抬起头来,她似乎饱受惊吓,安妮和萝芙也在互相安慰。
我抱住了啜泣的菲欧娜,安妮神色苍白地对我说:“噢,刚才发生了大震动,她吓坏了。”
“出了什么问题?”威廉不耐烦地开口,他走到马车夫旁往下看。我拍抚着菲欧娜,也跟着敲了过去。
噢,我的上帝。
马车前轮几乎断开了,另一大截不知所踪,使整个马车往旁边倾斜下去。我惊愕地看着那个缺口,马车夫蹲在那里唉声叹气。威廉弯下腰来,像个探长一样地仔细地观察那个车轮。
“艾维斯摩尔。”威廉对我发出一声急躁的叫唤,我把菲欧娜交给了安妮,凑过去一探究竟。
威廉.科威特神色奇怪地望着我,说:“你看看。”
我伸手去,翻了翻潮湿的泥土,倚靠微弱的月光,看着那裂开的部分。
那一瞬间,我似乎感受到一个视线——只有一瞬间。因为在下一刻,菲欧娜就发起了连声的尖叫。
丛林里也跟着响起鸟类挥动翅膀飞散的扑扑声。
“是蝙蝠!”萝芙惊呼道。
我连忙说:“女士们,不要慌张。”我把菲欧娜拉近了怀里,仰起头看着那个方向,“只是乌鸦。”尽管我什么也没看到。
马车夫安迪无奈地站了起来,对我们摊手说:“我无能为力,先生小姐们。在这附近我有一个猎户老友,也许我可以找他来帮忙,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威廉说:“不能耽误时间了,我们的马车应该足够宽敞。”
我看了看不安的女孩们,说:“也许只好委屈妳们了。”
她们连连点头赞同——菲欧娜不算在内,她吓破了胆,躲进了我的怀里不断哭泣。安妮看过去依旧冷静,只是不断地喃着祷告词。萝芙对威廉.科威特的提议感到非常赞同,她拍抚着胸口,说道:“噢,上帝啊,这里究竟是什么见鬼的地方。”
接下来的旅程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也许是车厢里多了可人的姑娘们,奥利克很快恢复了精神,说了许多笑话使她们放松。我和威廉总是不经意地对视,他总是很快就掉开了视线。我想,我们也许有共同的疑问。
菲欧娜紧紧地靠在我怀里,娇小柔弱的身躯轻轻地颤抖着。
“我可怜的菲欧娜,别怕,忘记这场噩梦吧。”我亲吻她的额头,就像是施魔法一样,这样往往能使她感到安心。
“你们真幸福。”对面的安妮.普罗科特像是羡慕地发出一声赞叹。
我用微笑回应她,沉默地看向了窗外。窗外地一切都在往后倒退着,仿佛只有我们在前进。
上帝,但愿,一切都能圆满落幕。
我做了无声的祷告。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似乎渐渐能从窗口瞧见塞拉布鲁斯庄园的轮廓。那是一幢在迷蒙月光下的城堡——也许可以这么称呼她,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这是她给我的第一个感觉。
不只是我,其他人也发出了低不可闻的惊叹。
这是一幢老旧的神秘建筑,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围栏缠满了带刺的荆棘,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她那宏伟而庄严的气息。白色的花岗岩上有着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往前走近,还能看见大门前的那一座石雕——我想,这是足以让诗人争相疯狂赞颂,那是座天使的雕像,她双手合十,微垂着眼,在月光的洗涤下显得柔和而慈爱。
塞拉布鲁斯庄园,这经历了几世纪的古老处所,她的美丽使人肃然起敬。
在门口那里站了一个人,他的模样平凡,并不老迈,却有一头的银丝。他从我们到来便不发一语,冷冰冰地怵立在那里。
“各位,晚上好。”他灰色的眼珠子一直看着前方,动作僵硬地对我们行礼,操着一把同样冰冷嘶哑的嗓子说:“我是塞勒斯汀爵爷的仆人雷欧.布莱德,奉命来这里迎接诸位的到来。”
奥利克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毫不掩饰地发出笑声。事实上,我也认为这位雷欧先生说话古怪,他的语句和用法,让人仿佛还置身在中世纪。
雷欧并不以为然,他亲自为我们推开了宏伟的大门,并且让我们把行李搁在原处,说是会在待会儿送到我们各自的卧房。
奥利克对这里充满了惊奇,他早我们一步走上去,企图和雷欧先生攀谈。不过事实是很让人泄气的,因为这位忠心的仆人是个比银行家还要古板的人物。他完全无视了奥利克,笔直地站立,向前迈步。
这建筑里头更是充满了历史性,一根根的立柱都刻着古老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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