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纪敬从智能手表的定位系统里消失了。
虽然他在临走前告诉过纪弘易,手表可能无法查找到他的精确地点,这是因为基地的地理位置敏感,不过信息的传输并不会受到影响,他们依旧可以正常交流。
然而纪敬前往基地的当晚,纪弘易就没有再收到任何信息。纪敬告诉他,自己落地之后会向他报备,可是纪弘易等到凌晨也没有等来对方的消息。
基地里事务繁忙,他猜测纪敬已经休息,向他发送了一条简短的询问短信之后便入睡了。
纪弘易的睡眠一向很浅,如果半夜收到信息,当下便会醒来。然而这一晚他的手表却没有一点动静,他数次睁开双眼,第一件事都是低头看向手腕上的表。
消息栏里,纪敬那头依旧是一片空白。
这是从未出现过的事。太阳尚未升起,半掩的窗帘后,夜幕如一块漆黑、压抑的幕布。纪弘易坐在床沿,垂下眼皮,食指按在手表屏幕上不断下拉,刷新着信息软件。
纪敬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他说自己三天之内一定赶回来,纪弘易却没能在第三天等到他的身影。
这几天内,纪弘易联系过基地的士兵,他在那里居住时,曾经保存过一名负责他网络设置的士兵的电话。对方接起他的电话之后,听到他问起纪敬的事情,告诉他自己已经调到其他军事基地,因此并不知道纪敬的情况。纪弘易向他询问军队高层的电话时,士兵也以不知情拒绝了他的请求。
纪弘易紧接着就报了警,警方听到他有朋友失踪,一开始十分上心,可是当纪弘易将纪敬的身份ID告诉警方以后,他们却以纪敬的身份敏感为由,拒绝提供任何相关信息。
纪弘易还不放弃,几次三番地问起纪敬的情况,到最后警方只能委婉地告诉他:纪敬的体征圈显示为绿色,这意味着他非常安全。
纪弘易急切地问道:“你们都能看到他的体征圈状态,怎么可能查不到他的位置?”
“纪先生,您不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纪弘易气急,“他现在就在基地,对吧?”他报出了基地的大致方向,“他是不是就在那里?”
“很抱歉,纪先生,军人的身份一向敏感,我们无法查找到更多信息。”
警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纪弘易“喂”了好几声,断线后的“嘟嘟”声如深井中不断下坠的水滴。他看向手机,通话界面已经退出,屏幕随后自动锁屏。他怒火攻心,当即将手机一把摔在了地板上。
当晚,纪弘易拨通了秘书的电话。秘书接起电话,先是高兴地向他道了一声“新年快乐”,然而听完纪弘易的话以后,他沉默着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纪弘易从听筒里听到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您确定要这样做吗?”秘书问道。
“我确定。”
“这会使用完您名下的所有分配额。”
“我知道。”
秘书停顿片刻,说:“我明白了。我会按照您的要求来做。”
“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明天。”秘书沉声说:“明早八点,您就会收到消息。”
纪弘易搁下手机,走到身后的落地窗前,将额头压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呼吸间,温热的吐息在上面氤氲起一小块模糊的水汽。
他不禁握住左手手腕上的手表,用力到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鼓起。略显茫然的视线远远地投向基地的方位,仿佛能够穿透数千公里。
然而不幸的是,寻人启事的消息未能在次日八点登上各大电视台,不仅如此,秘书联系的各个新闻网站也没能按照他的要求准时发布消息。
纪弘易一夜未眠,他守在电视机前,直到时针转向正午,都没能等来任何一篇寻人启事的报道。
军官失踪绝对是个大新闻,诡异的是,所有媒体都像是一夜之间被封住了嘴巴。
纪弘易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全国上下有权利控制所有媒体的只有一人。
他急急匆匆地跑到书桌前,弯腰拉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那部老旧型号的手机。
通讯录里只保存有一个号码,纪弘易知道这只是个假号码,但这是唯一可以联系上那个人的方法。
他犹豫片刻,按下了拨通。
规律的电子音从听筒里徐徐传来。纪弘易从不主动联系“王”,这一次却为了纪敬而找他对峙。正在接通中的电子音像是在敲打在心坎上的羊角锤,房间内的空气被迅速抽空,让他连吞咽都感到困难。
电子音忽然中断,取而代之以一片几不可闻的噪音。纪弘易知道电话已经被接通,他从座椅里坐直身体,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平稳的男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你好。”对方说。
“你好。”纪弘易张口后,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颤,他的喉头艰难地滚动一下,努力咽下所有的紧张与不适,“我是纪弘易。”
“我知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听筒那端是死一般的沉寂,纪弘易屏气凝神,等候片刻,差点以为对方挂断了电话,他拿下手机迅速瞥了一眼屏幕,代表通话的绿色符号还未消失。
于是他将手机重新贴到耳边,问:“您还在吗?”
“在。”男人不紧不慢地说:“你想打听你弟弟的消息?”
纪弘易的心脏猛然挤到了嗓子眼,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剧烈地撞击着他的耳膜。
“是的,您知道?”
“你想问什么?”
“我想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正儿八经的军队军官,总不可能凭空消失。”男人压低声音,语气紧接着严厉起来,似乎在指责纪弘易,“在全国人民庆祝新一年的到来时发布寻人启事,你知道影响有多么不好吗?”
不好的预感再次加深了,纪弘易用力闭了闭眼,沉声说:“如果您没有扣留他,我也不想发布这些容易引起恐慌的消息。”
“我没有扣留他。”男人直截了当地说:“你弟弟想要辞职,对吗?听说他是无故辞职,这不符合军队的规章制度,所以他才被基地留了下来。”
“怎样你们才可以放他走?”
“在他改变想法之前,他不能离开基地。”
“他现在安全吗?”
“当然。警方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纪弘易心里一跳,“王”什么都知道。
“宁可用掉所有的分配额,都要找到他,这个人有这么重要吗?”男人问他。
纪弘易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问道:“是您在阻止他辞职吗?”
“我?”
纪弘易自顾自地说:“他的军衔并不属于最高一级,又是春节前一天才提出辞职申请,一个普通的军官,哪里值得您这般关注?”
男人突然笑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在笑纪弘易的话荒谬又可笑。
“你也说了,一个普通的军队上校,不值得我关注。”
“如果是这样的话,”纪弘易恳求道:“我想请您批准他的辞职申请,允许他从军队离开。”
男人不为所动,“这是军队的事,与我无关。”
“王”失去了耐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纪弘易望着黑屏的手机怔怔地发了会呆,绝望之际,他只能安慰自己,好歹纪敬的人身安全没有受到威胁。除辞职以外,纪敬没有做过任何损害军队名誉的事情,军队没有理由伤害他。
纪弘易已是束手无策,他陷在椅子的靠背里,暗自祈祷纪敬不要在基地里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纪敬已经回到基地好几天了,过年期间基地的士兵比以往要少,虽然这段时间内没有演练,但是他依旧要向往常一样训练新兵、完成日常工作。
每次训练完新兵,他都会站在宿舍楼门前的操场旁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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