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对萧猊的做派十分配合,一时间君圣臣贤的画面叫有心做坏的人暗咬银牙。
夜宴进行到中半场,萧猊托着酒杯,手指微颤,酒水洒出些许。
他抬起漆黑眉眼,赶来的暗卫悄悄出现,在他耳旁传话。
话音音刚落,萧猊已是一副不胜酒力的姿态,从夜宴离场赶回梅园。
梅园清幽,鹅毛般的雪落满了萧猊的朝服。
他步履匆忙,不等奴才撑伞,便疾步走进后山。
后山一角,萧猊屈膝半蹲在敞篷里,看着灵芝枯萎落下的一小截菌柄,近日柔和的眉眼似冰雪阴冷。
“你们怎么照顾它的?!”
敞篷外的雪地跪了一地暗卫。
萧猊看着掉了菌柄的灵芝,喉咙哽重,竟感到几分不知所措。
要怎么做才能把它养起来……
萧猊不敢碰将要枯死的灵芝,他捏了捏眉心:“带梅若白过来。”
暗卫飞一般推着轮椅上的男子送到后山,萧猊头也不回,道:“梅大夫,本官要怎么做才能把它养回来。”
萧猊话一顿:“你来看看,它……它是不是要……”
萧猊后面的话没说,梅若白看一眼菌柄,皱眉,将他的话续接下去。
“太师,这株灵芝就要枯萎了。”
萧猊冷笑:“不可能。”
梅若白道:“这株灵芝,它无法从腐木根部汲取养分。”
萧猊盯着软软塌在泥土的菌柄,面色泛白,似乎想起什么,忽然起身。
赤兔马犹如火焰迅猛的在雪夜里疾行,萧猊飞奔至明令寺,夜闯大殿,空无大师一人正坐在佛堂下敲着木鱼。
萧猊向空无大师合掌作礼。
“大师,我找到了它,可无法救它。”
空无大师转头,朝他淡然一笑。
萧猊皱眉:“它要死了。”
空无叹道:“太师天资聪慧,此时却一叶障目。老僧已说过,太师与他因果循环,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若反过来,亦是如此。”
萧猊蓦然睁大双眼,朝服上的积雪还没落下,迅速转身离去。
“多谢空无大师。”
空无抚须一笑,继续敲木鱼。
这往后的年头啊,灵明寺的香火钱只多不少了。
梅园有些热闹。
萧猊满身积雪,睫毛都串了冰。
身怀高超武艺的暗卫拿伞的拿伞,端热水的端热水,心急得跟在主子身后。
萧猊置若罔闻,他从园子取了个精致的玉瓷花盆,寒雪冻红的手掌慢慢把那株细弱得就要枯萎的菌柄连根带土的挖出,种进盆内。
玉瓷花盆不及萧猊掌心大小,他将瓷盆拢在袖口内,径直回屋,不许任何人跟着。
朦胧光线下的菌柄可怜无比,萧猊呵出一口寒气,对它笑了笑。
笑意极其温柔,是萧君迁才会露出的笑。
找不见它时一直找,好不容易寻到,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它枯萎至死。
萧猊取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他褪去朝服,解开一层层衣衫,锐利的刀剑对准心口,徐缓地挑破肌肤,朝里割进。
因果循环,他种下的因,只有他能结束。
萧猊的心头血,才是灵芝能汲取吸收的养分。
作者有话说:
咱们小灵芝那么大的一个血包出现,割,使劲地割,割多了不伤身,狗头。
待修,谢谢大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兔纸的耳朵、渡叶舟 10瓶;阿泽、、51651538 5瓶;concert 2瓶;杜若、微笑向暖、谷蕊、沈老师的斩魂刀、伊织娜邪、。。。 1瓶;
第33章 小伞盖
室内烛火光影晃在墙上, 萧猊担心将小灵芝吹冷了,将厚重的纱幔落下,隔去轩窗外的冷风和冬景。
他尚未处理心口前的伤, 血液凝在刀划破的口子,缓慢地沿苍白的肌肤流,火光照亮胸前渗血的地方,竟有几许诡异。
萧猊低头看了眼, 噙在嘴角的笑意不减。
他从药箱里取出止血膏, 按压在伤口涂了一遍, 血开始止住了,才慢条斯理地拢起凌乱的衣衫。
男人发冠两侧的玉带顺直的垂落在乌发一旁,脸孔俊美温柔, 目光化成温风细雨, 分明就是雾清山上的萧君迁。
但又似乎并非完全是雾清山的那个萧君迁。
萧猊站在灯下,静视瓷盆中的小灵芝。
鲜红的血液在泥土上凝聚成殷红色珍珠粒大小的血珠子,有些奇怪。
他低声开口:“要喝一点。”
于是便不多言。
萧猊掌心托起瓷盆,玉瓷极小,焉头焉脑的菌柄栽进此盆看起来精致几分。
他道:“等你个头长大一点,再换个更漂亮珍贵的花盆好不好。”
萧猊在脑海搜寻了一遍。
太师府内有座藏宝阁, 藏宝阁年年纳进珍品。
每半年刘总管会将藏宝阁收编的宝物名册呈上书阁给他过目,他思来想去,一时间竟挑不出一个最好的盆。
于是说道:“我记得府内有块南海送来的千年金丝梨花木,用它给你造一个盆好不好。”
萧猊一想, 继续道:“还有一块婀婆国的千年白玉石, 玉质温和, 比羊脂还细腻, 多造一个玉器盆, 你在哪个盆待腻了就换到其他盆种着。”
灰瘪的菌柄没有回应,萧猊托起瓷盆低叹。
刘总管候在门外:“太师可需沐浴?”
萧猊从宫里急忙赶回,朝服已让雪水湿了一片,濡湿的发梢贴在脸庞,纵使只有轻微的狼狈凌乱,他也要收拾干净了,
下人送进热水,萧猊屋内不留人。
他浴身后只着一件轻软竹青的长衫,制式素雅,细节纹理的做工无一处不古典精致。
萧猊高洁出尘,微湿的乌发垂落,此刻他心里柔和,静静望着置在案头上的小灵芝。
半晌,萧猊说道:“你喜欢看我这样,对不对。”
若在往时,灵稚早就看他看呆了,还会笑得脸蛋红扑扑地扑进他怀里,纤小温热的身子足以让萧猊抱个满怀。
萧猊合衣而睡,房里的灯始终没有熄灭。
昏黄的烛光罩着案头小盆里的灵芝,半夜烛泪燃尽,萧猊久违的有个好眠。
翌日早,萧猊站在轩窗前,外头飘起细碎的雪花,室内炉子正燃,即便只着一身衣,仍然温暖如春。
萧猊眉间浮现阴郁之色,目光却柔和注视灵芝细小的菌柄,以及诡异地凝固在土壤上的血珠。
他低声问:“为何不喝我的血。”
许久,萧猊露出轻柔的笑意。
“还在生我的气,对吗。”
又道:“就算不愿理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赌气,多少都喝一点,好不好?”
梅园后山上白雪皑皑,萧猊定睛观望,托起瓷盆,无心赏雪看山。
“若不喜欢梅园,今日就带你回太师府。”
萧猊的动作极快,当日就带了灵稚打道回太师府。
至于梅园,没有他的话还得封着,护卫看守。
什么时候放人出行,需等太师一句话。
只是太师近日沉迷养灵芝,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想起梅园这边的事。
轿辇进入太师府邸,幔帘外雪花飘絮不断纷飞,院子早时差人清扫过,此刻已积了好些。
萧猊将小灵芝拢进衣袖,没将它放去别处,而是径直带回自己的静思院,与自己同居一室。
他把花盆放在轩窗后的案头上,轩窗外正对观赏池,池面结霜冰,几处盛开的梅花灿烂高雅,白梅与红梅衬映,暗香浮动。
风似乎都静止了,唯独鹅雪直落,没进地面覆盖,万赖俱寂,冬雪梅景清冷温柔。
萧猊坐在案头一侧,手托着下颌,眉眼几分疏懒。
他似乎在一同与小灵芝赏雪,就像彼时一高一矮的两人站在洞口,手牵手观着洞檐上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水一般。
萧猊从回忆恍神,温柔注视灵芝:“喜欢吗,静思院安静,晚些时候我叫人带张卧榻进来,很软的那种,你爱滚在上面玩,早点恢复的话,就能早点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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