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一转,越过屏风,直视从银绡帘幔无力探出的那只手腕。
灵稚的手腕子细白瘦弱,仿佛轻轻碰一下就会断了。
里头的太医诊完脉,擦着额头的汗小跑出来,甫一对上太师的眉眼,犹如喉咙有索命钩紧紧勾住似的,浑身哆嗦。
“禀太师,这位小公子脉象奇异,还时有隐脉之相,探似虚火,畏寒,身躯虚软无力,神思不定……”
萧猊冷声打断:“有没有办法救他。”
他冷眸半眯,委婉提示:“至少让他没那么难受。”
这已算是萧猊最委婉的威胁了。
萧猊尽量压抑怒火不迁怒这帮看个病都看不出缘由的御医,治不好灵稚他可以不计较,可至少得想办法缓解灵稚的痛苦。
御医连忙点头:“老臣立刻开药方。”
萧猊脸色稍微好转,走到银绡帘幔外坐下,握紧那只虚软无力的手,试图让对方热一些。
太医写好方子,刘总管连忙接过匆匆赶去后厨。
香料有助眠的效果,显然对床榻里的少年无用。
灵稚紧抿的唇动了动,吐出含糊不清的梦呓。
他声音沙哑,根本说不出什么准确的话来。
萧猊时刻盯着灵稚的脸,见他皱眉想要说什么,立即揭开银绡帘幔,几乎贴在那张苍白无血的脸颊一旁,低声问:“要说什么。”
裹在厚重被褥里的少年似乎十分畏寒,萧猊手臂拥紧,连同方才露出的一截手腕都放进去被中好好捂着。
灵稚嗯一声,濡湿的眼睫微微掀开,乌黑的眸子失焦地和眼前的人对视。
男人恍若神祗的俊美脸孔曾经叫灵稚满身满心的追逐依恋,此刻眸子一动,却充满惊慌不安。
他咬紧的唇又渗出了血,连同下颌都被染红了。
萧猊内心又凉又惊,他低沉道:“冷静些,我不看你。”
眸光惶恐的少年将被褥当成了他的溺水浮木,整张脸蛋死死埋紧被褥当中,仅露出丁点儿被乌发遮住的细长后颈。
他浑浑噩噩的,顾不上嘴唇要出来的血弄脏了被褥,只想藏起来,不让……不让……
灵稚身子一抖,不让眼前的人看到。
萧猊揉了揉眉心,话是对外头说的:“有没有办法止住他唇角的血。”
灵稚出来后变得极为脆弱,唇轻轻一咬就会破皮渗血。就连他方才握住的手腕子,分明没用几分力气,腕子的肌肤就红得触目惊心,灵稚还会喊疼。
萧猊哪里还敢再碰他,只好隔着被褥轻轻地拥了拥。
时辰过了不久,刘总管端着煎熬的药汤进来。
乌木漆润的端盘上,除去汤药,还放一个圆圆的白瓷玉碟。
碟子内摆着精致可口的水晶云片糕,万一小公子汤药怕苦,能含一片水晶云片糕缓解症状。
刘总管做事稳妥,已用凉水浸在药杯子下,此刻温度适宜,正好入口。
萧猊试图扶起灵稚,想喂他喝汤药。
灵稚不合作,反倒朝里头钻得更深。
刘总管两耳不闻任何事,专心托举药盘。
饶是如此,不免听到他们主子,太师府随便一句话就能定下任何人生死的主子,正柔声地哄少年出来。
刘总管耳朵抖了抖,面色绷紧。
萧猊见少年不肯出来,只好稍微强势而温柔地将人从被褥里挖出。
他双手环起这具颤抖不已的身子,近乎伏低姿态:“灵稚,喝一点,喝完药就不会难受了,喝一点好不好?”
他又道:“我不看你,你也不看我。”
片刻后,无法从萧猊怀里逃脱的灵稚没有抖得太厉害了,萧猊见状,伸手接过羹匙。
汤药喂到灵稚凝了血液的唇边,灵稚慌忙抓紧,两只手紧紧地抱住萧猊的一条胳膊。
萧猊半强迫半诱哄的,给少年喝进一口汤药。
药苦涩,灵稚当场皱起苍白的脸,脑袋不停摇晃,无论萧猊怎么喂都不肯喝第二口。
萧猊单手制住他的动作,接着羹匙的手半强迫地撬开灵稚柔软的唇,将药汤抵进去。
“听话,咽下去身子就会好了。”
男人声色温柔,灵稚听到时,先恍惚几分,紧接浑身僵硬,剧烈颤抖。
萧猊喂第三口汤药,再拖延下去,这些汤都要凉了。
“乖,多喝几口。”
灵稚压抑身子的抖动,没有挣扎,垂眸乖乖地张嘴,小心咽下萧猊喂来的汤药。
春寒湿冷,室内虽烧着火炉取暖,热度却不会让人冒汗。
而少年脸色雪白,衬得柔顺垂在脸庞的乌发越黑。
汗水濡湿了他的发梢,手脚虚绵无力,握起来却冰凉。
萧猊喂一口,灵稚就喝一口。
少年双眸紧闭,鸦黑的睫毛乱颤,他呼吸一紧,苍白的脸色因为憋久了,一瞬间涨红。
随即,灵稚将萧猊好不容易喂进半杯的汤药全部吐出,咬破的唇角再次渗血。
他喊冷,喊疼,一副痛疼难忍的脆弱模样,对萧猊避之不及。
萧猊搂住灵稚身子的手臂僵硬,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间,房内寂静无声,灵稚的声音委屈可怜,就和……就和萧猊在梦里听到过的声音完全重合。
刘总管怀里抱来新置的被褥,烘暖了,有淡淡的熏香味道。
跑进来的一名小奴才手脚轻快地拿去床榻的被褥,刘总管迅速铺放,萧猊沉默无声,动作轻柔地把灵稚放回床里,用被褥裹好他。
萧猊没有回头看将自己从头到脚埋进被褥的少年,他放下银绡帘幔,平静地退出这方空间,暂时让这株迷茫惧怕小灵芝独自待会儿。
刘总管紧随在主子身后跟上,才到正厅,萧猊转手拿起托盘剩下的半杯药汤,脸色阴森地朝门口掷去。
瓷白玉杯碎了一地,汤汁飞溅,惊坏沉默的跪了一地的太医及奴才。
萧猊冷道:“一群庸医,每人五十大板。”
宫内的太医们纷纷磕头求饶,毕竟他们年岁颇高,年轻人挨完五十大板都要几十天下不了地,他们一把老骨头,挨完板子怕只怕命都要丢了。
“太师息怒——”
“太师饶命啊……饶命啊……”
萧猊神色阴冷,刘总管瞧眼前死死磕头的御医们,叹气,试图和主子求点情。
一个时辰前,主子怀里抱一名瘦弱苍白的美丽少年出现,要他将宫里所有的御医带到府上。
少年病症还没缓解,主子发怒,平日要杀谁他一个总管也管不着,可如今宫里所有的御医都跪在静思院内,这一个个五十打板打下去,依暗卫们的功夫力道,怕只怕没一个能活命的。
宫里头的御医一夜之间暴毙在太师府内叫什么事?
就算主子会压下来让那些朝臣们哑口无声,或许老总管心软吧,看着年岁与自己无异的老头子,也不愿他们晚年落得个挨板子毙命的悲惨下场。
萧猊听完刘总管的求情,淡道:“你倒喜欢发起菩萨心肠。”
刘总管俯身作礼:“老奴不敢。”就此一次,多了他没出过声。
萧猊看也不看地上的御医:“一人十五板。”
刑罚减量,可上手的都是暗卫,纵使十五个板子没要走这帮御医的命,也叫他们数十天卧床休养了。
深夜的太师府内一时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奴才们跪在地上发抖,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希望太师绕过他们。
萧猊侧目略过床榻的反向,无心理会剩下的奴才。
刘总管识得主子脸色,忙道:“都赶紧下去,别手忙脚乱的。”
跪在院子里被雨水浇得湿淋淋的奴才们轻手轻脚地离开,他们紧闭嘴巴,生怕呵出的寒气发出惊扰到太师的动静。
大门合起,萧猊站在厅内,半晌朝床榻靠近。
藏在被褥里的灵稚已经不抖了,他静静在旁边坐下,没露出半点响动。
明亮的灯火照得萧猊脸色微白,他目光深幽,此刻只坐着安静注视床上微微隆起的地方,还没想好要拿灵稚如何是好。
灵稚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下意识避开一切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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