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眼船只离巨轮还有些距离,目测小船不足以容纳巨轮上的所有人。几名胆大男士为抢占先机,抛妻弃子跳海想游过去,结果没扑腾两下,便被黑黢黢的海面悄无声息吞噬。船只即将停靠,男男女女挤破头一窝蜂地涌向往日他们看不上眼的小船,几名体力较弱的女士被推搡掉入海中。管理者无人组织秩序,侍奉者不再彬彬有礼,掉入海中的男男女女惹人唏嘘,踩踏撕扯从未停止。
世界各国的“观影者们”不禁张大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上层人士撕开伪善面具,褪掉他们引以为傲的皮,比这残破的游轮好不到哪去。
巨轮将沉,侏儒大势已去,多年隐忍压抑的愤懑似堤坝泄洪冲闸而出,向全世界宣泄他的恨意:“我自出生就伴随这副畸形身体,即便再努力也得不到认可。这世界本就不公,底层人民就该早早认清自己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不要妄想蜉蝣撼树!上层的稀缺资源永远属于那些特定群体,他们光鲜亮丽,虚伪善变,当面喝着你请的最贵红酒,背后说着最恶毒的话。”
“所谓的上层人士不过是在甲板上奔跑的臭虫罢了。他们平日里善于伪装成各种形态,女的风骚艳丽傍大款,男的打肿脸充胖子,凭借不算好的体态,挥霍大把金钱,掌握核心资源,拥有无尚权利。就因为他们装得像人!装得像人啊,仅仅是像,他们并不是人啊,啊哈哈!”
“他们不过是刚吃过大便苍蝇,喷上香水也难掩恶臭!瞧,又有人掉海里去了,哈哈,哈哈哈!活在象牙塔中的苍蝇们,你们怎么不藏了?被雨冲坏浇傻了吗?你们因愚昧无知虚伪狡诈散发的恶臭真令人作呕!请尽情展露你们伪善肮脏的一面,疯狂地奔跑吧,跑到你们生命的尽头。哈哈,哈哈哈!”
海上波涛翻涌,巨轮随着海浪摇摆,面对大自然的磅礴,人类是如此的脆弱渺小。空军、T国军双路围剿,侏儒站在桅杆前看向喧嚣众人,眼神充满轻蔑。
纵身一跃沉入海底,离开不属于他的世界。
侏儒自诩孤高轻傲,却与他看不上的苍蝇们殊途同归。
易昀刚与AI殊死搏斗,过度使用义肢对身体造成很大负荷,英俊的脸上挂着三条红痕,最长一道自眉骨斜到嘴角,左侧下颚淤青蔓延至锁骨,脖颈挂了彩,伤口距离动脉不过毫厘,所有外露的部位都受了伤,衣服下的身体想必也好不到哪去。易昀喘着粗气扶着栏杆缓缓站起,大口呼吸。
梁勤山拄着拐杖站不住,梁名一小跑过去扶住他,对易昀道:“学长,巨轮要沉了,快来登船!”
易昀没回应。
Leno向鹰眼船跑了几步,又折返,扶起Doris。生死存亡之际,Leno不计前嫌,在不经意间流露善良,就像当年不经意间订购了侏儒的鞋子,救了他的鞋厂。
Leno那年被父亲骂的很惨,父亲让他追回订单,但是当他走到鞋厂门口,见到身高不够垫着箱子装货车的侏儒,他撕毁了合同底单,用最简单的方式促成了这笔交易。
人心本善,只是在面对生死存亡时、承受他人多年白眼时,能够坚守本心的人不多。
Doris伸手想扶Leno肩膀,无力站起向前一踉跄,指甲拍在Leno脑壳,薅掉他仅剩的几根宝贵头发。Leno嚎嚎大哭,但没放开Doris。
Doris扭头喊易昀:“Esun快来!”
易昀摇头。
Doris急了,继续喊:“快来啊,一会儿人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登船!”
易昀说:“你的‘百宝箱’借我用下。”
Doris把装这雨布、义肢、磁极的袋子给易昀,关切道:“你要做什么?”
易昀说:“去救我的人。”
易昀不在意能否登船,不理会空军与T国军的交涉谈判,周遭喧嚣他听不到,世俗美丑无法近身,人们似乎已习惯特立独行的AI狂人,对他怪异的举动毫不意外,又或者事态紧急不是八卦的好时间,人群匆忙而过,再未听到劝阻关切的声音。
格格不入的AI狂人,无论何时都会坚守本心。
易昀向身后挥挥手示意等他的伙伴们先走,拖着疲惫的步伐,向与鹰眼船反方向的战斗机走去。
他像把利刃插在水中逆流而上切开人群,将背影留给喧嚣的世界。
易昀向AI空军借战斗机,他的指令是第一优先级,AI空军无需请示上级直接服从。
但战斗机只能坐一个人。
易昀坐上驾驶位,问:“自动巡航在哪?”
AI空军向他阐明控制面板的操作说明,并在终端调取出详细介绍立于左手边儿的控制屏幕。
易昀此前跳伞时开过直升机,空中飞行部分的操作系统与战斗机大同小异,攻击部分的操作区他用不上,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起飞和降落。
应该是预测到阴雨天AI作战效率会比人高,整个空军放眼望去不见一个活人。AI的战斗机较比人类驾驶的更为简陋,除了自动巡航系统其余的都需要手动控制。就像手动挡与自动挡的汽车,易昀只会开自动挡,从未开过手动挡。
仪表盘上时间显示23:50,他上次与易望舒通话是22:00,还有10分钟易望舒的机械能就会耗光。
易昀来不及细看操作说明,在自动巡航屏幕中输入易望舒的定位坐标,双手紧握方向盘,驾驶非人类乘坐的战斗机出航。
战斗机加速升起,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振聋发聩,易昀微张下颚保持耳骨膜气压平衡。战斗机的起飞速度很快,巨大的推力将他压在座椅上,力竭的眩晕感伴随失重感,霎时天昏地暗。
起飞遇上阴雨天,战斗机空中受气流影响并不平稳,易昀要上升至海拔8000米的平流层,在空气阻力较小的高度飞行最为合适,但是他没有时间。易昀的心跳速度很快,湿透的白背心贴在座椅,背部不断有汗液渗出。勒的过紧的安全带让他喘不过气,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抖动,他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非专业飞行员,艰难的起飞条件,不适合人类驾驶的战斗机,力竭的身体状态……无论哪项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致命。
易昀惯有的思维模式提醒自己,继续下去很可能是死局。
易昀忍住生理上的极度不适,操控方向盘穿梭在云层之间,他调整的不是飞行角度而是高度。
战斗机的尾翼亮着光,速度极快,机身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似流星划过天际。易昀紧握方向盘,侧头学习降落指令,随后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
在战斗机刚飞到降落距离时,易昀猛地拉下控制杆,机翼收起俯冲向下,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袭来。跳楼机充其量不过百米,飞机降落高达千米,易昀被巨大的生理不适侵蚀,胃肠翻涌天昏地暗,他不得不暂缓降落速度,才让自己不至于呕吐。
现在时间23:58,只有2分钟,按照现在的速度降落肯定来不及,易昀摸向座椅下方,戴上真丝手套打开磁极。
黑黢黢的海面深不见底,舱门开启,狂风呼啸。易昀深深吸了口气,背上降落伞,向前坠入深渊。
即便是死局,我也要去!
因为,我的小舒在海里。
阴暗的海水侵袭单薄的身体,易望舒抱着浮木,纤细的手臂被冻成青色,没有知觉的两条腿早已结了冰,像两根细长的管子飘在海里。
将雷电势能转化为机械能的代价是巨大的,虽然关掉感知神经没那么疼,但是被劈的瞬间五脏六腑都在灼烧,烧着的血管碳化的骨骼无法完成正常生理功能,他的各个器官都在衰竭,只能勉强靠机械能维持心肺功能。
随着时间流逝,易望舒体内的能量不断消耗,刚开始还能强撑着与易昀通话,之后变得越来越无力,现在他的能源即将耗尽,抱着浮木都很费力。
易望舒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忘了自己在海上飘多久,他只记得易昀说过,会来找他。
你说会来,我便等你。
稍长的发丝被雷电劈焦,淋上海水挂上冰,刘海垂下划破脸颊的皮肤,易望舒愤恨地想:昨天易昀还说我像小猫头发软,一会儿让他瞧瞧老子硬不硬!
想到易昀,易望舒的唇角微微上扬,他想摆出甜甜招牌笑,但是脸被冻住,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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