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好累,眼睛渐渐闭上,心里想着如果熬不到明天早上,会不会让这个小花园充满晦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喊他名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他睁开眼,认出是齐颜站在他面前,已经换了衣服,穿着棉质睡袍,外面还披了一件厚外套。
齐颜三两下把绳子解了,问他:“还能走吗?”
任意很慢地点头,扶着灯杆许久没动。
知道是他脚麻了,齐颜很有耐心地等着,还把身上外套脱下来给任意裹上。
“……谢谢。”任意有气无力的,他脸色薄得像纸,嘴唇上起了皮,眼底也毫无神采,却会在齐颜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量对方。
等他缓了好一会儿,齐颜伸出手抓住任意一条手臂:“走吧,回房去睡。”
任意不确定地看了她一眼。
“放心,傅言归没意见。”
齐颜心想,大半夜整那么大动静,不就是为了引她出来嘛!
再次捕捉到任意偷偷看她的眼神,齐颜扶着他边往回走边说:“有话想问?”
“你不是他女朋友?”虽然之前在房间里的对话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但任意还想再确认一下。
“自己都要冻死了,还在计较这种问题。”齐颜笑了笑,莫名对这个omega产生了好奇和好感,她把这归结为自己的职业本能——她方才在房间里靠近任意的一瞬间,就敏锐地察觉出对方不是简单的S级omega,并且腺体和信息素都有被压制过的痕迹。
“他是我的兼职老板,付费的那种。”齐颜说。
然后又问,“你呢?有什么要说的?”
任意顿了顿,说“没有”,他没什么可说的,如今的身份就是一个缓解剂那么简单,不过傅言归没有未婚妻这件事,明显让他重新振奋起来。
他的情绪起伏挺大,齐颜觉察到了,若有所思看了他两眼。
他们从客厅穿过的时候,傅言归已经不在了,餐厅里那架羊排还冒着热气,没吃几口。任意在楼梯口再次和齐颜道谢,便上了楼。
齐颜给何迟打电话,扔下一句“出来吃肉”。
何迟不敢惹她,很快便顶着一头乱发出来。他睡眼惺忪地坐在齐颜对面,默默吃着羊排听齐颜说话。
“你也是,不知道拦着点。”齐颜吃一口羊肉,喝一口冰镇橘子汽水,棉质睡袍穿得乱七八糟,何迟一直不敢正眼看她,只管闷头吃东西。
“不想放他进来,干嘛非要大半夜吃羊排,非要吵醒我!我看啊,言哥对这个人的情绪挺复杂的。不罚说不过去,真罚又别别扭扭。”
何迟也觉得傅言归今晚确实有点反常。齐颜和齐姜一样,都不认识任意,他想了想,便趁着大小姐放下手中小羊排的间隙,挑挑拣拣把任意的事情说了。
齐颜听完,沉默少许,给何迟说:“哦,原来他之前是3S级啊,怪不得怪不得!”她明显来了兴致,“信息素跌级,不是没有过先例。这个任意应该是经历过重大创伤,不然不会这样。”
“还有,我得提醒你,”齐颜话锋一转,“这俩人的事儿一时半会儿扯不清楚,以后咱们少管。”
“嗯,”何迟很认真地点头,“齐姜也这么说。”
齐颜脑子里飞速闪过几个念头,视线灼灼地盯着何迟,把何迟看得立刻垂下眼,刚想喝口水掩饰一下不自在,就听齐颜又说:“别的不说,至少言哥信息素失控的时候,不用打抑制剂了。再打下去,我看他腺体迟早要废。”
“不过这个任意倒是真看不出来,竟然在第四区摆了你们所有人一道,是有点本事的。今天那个辛伊碰上他,没死没伤,看来还是他手下留情了。”
何迟不太认可齐颜的话:“林医生检查过了,任意的腺体受过伤,信息素除了能安抚alpha几乎没用。而且他身体机能很差,来了这几个月,几乎天天病着。他对付辛伊不像是还留有余力的样子。”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齐颜嗤之以鼻,“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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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天新会的人将一辆崭新的ADD送到辛家。辛秘书说什么也不收,态度客气地致电傅言归,场面话说了一堆,中心意思是儿子不懂事,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那天回家之后,越想越心虚,不管傅言归表面上多么客气,这人也不是他能拿捏的。面子活儿他比谁都明白,却在傅言归这里麻痹大意了。
现在,傅言归这个人是彻底不用惦记了。只求以后好好相处,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要成为政敌就好了。
又过一天,傅言归抽个时间亲自上门一趟,辛家这才收了车,但还了很重的回礼。当然这是后话了。
梁都看不惯辛秘书,回去路上说了几句,傅言归无所谓,只说目前不好得罪他。
“辛秘书是距离总统很近的人,不一定能帮你成事,但能给你坏事。他现在想明白了,就看他怎么站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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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底,新联盟国首都已经下了一场大雪,户外阴冷阴冷的。得月台的暖气开到了最大,任意在屋里依然要穿两件棉袍。
安静了几天,意外来得毫无预兆。任意在睡梦中隐约听见一阵喧嚣,一段流光闪过眼皮,他猛地坐起来。
有车直接停在主楼门前,车灯刺眼,有人从车里冲出来,门口站着的林医生立刻上前接应。任意的房间只能看得见北面小花园,他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到走廊里——走廊尽头有一个小阳台,可以看到主楼正门的情况。
他只看到林医生和梁都几个人焦急的脸一闪而过,中间簇拥着一个人,然后往楼上走来。
深夜、林医生、严阵以待的神情,这些关键词凑在一起很容易就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受伤了。
心往下沉,咚咚响,任意深呼吸两次,攥紧了拳头靠在走廊墙上,眼睛紧紧盯住电梯口。
人很快从电梯里出来,傅言归站在中间,路走得很稳,脸上看着没什么痛苦,只是微微蹙着眉,左臂弯曲着托在另一只手里。
任意呼吸哽了一下,脚不听使唤地迎上去。
“手臂受伤了?”他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受到突然惊吓时的不稳,“严重吗?”
然而没人理他,梁都快步向前,一伸手把任意往旁边挡了挡。傅言归几步走到房门口,扫了指纹锁,开门走了进去,自始至终没看任意一眼。
只有林医生跟梁都跟进去了。何迟守在门外,让有些焦虑的冯泽先下楼,楼下还有两个保镖受伤,虽然都不重,但也要尽快送到医疗室处理。
走廊里只剩下任意和何迟。何迟将沾了血的西装外套脱了,拿在手里,眉宇之间厉色未消,用一种少见的、满是恨意的眼神看着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任意。
“枪伤,子弹打中左臂。”何迟盯住任意,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人当场抓住了,从第四区来的。”
任意脸上闪过很明显的惊诧,继而是痛苦。他在傅言归门前低着头,像在认罪。
只听何迟又说:“任意,希望这次刺杀事件和你无关,不然我第一个杀了你。”
第13章 既然对不起
走廊里渐渐弥漫出一股火烧火燎的味道,越来越浓,像是山林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漫长的山火,过后寸草不生,焦糊遍野,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傅言归没有刻意收敛信息素。他做了局麻,全身放松,感受着手术刀切开皮肉,将子弹取出来,然后清创、止血、包扎。
3S级alpha的信息素攻击性极强,只消一会儿,任意便控制不住地咳嗽几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何迟也退后了几步,强压下心头漫上来的尖锐刺感。
大约半小时后,信息素味道淡了,像被一张网聚拢收回,回到主人身上。任意知道手术应该结束了。又过了十几分钟,林医生走出来,说没事了。
“子弹取出来了,伤口不算深,没打中要害,之后静养几天就可以了。”
任意僵直的肩膀往下落了落。他手脚冰凉,全身没有一点热乎气,从地板上慢慢爬起来,站在门口两步之外,从随后梁都出来时打开的门缝里极力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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