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
一道声音从斜后方传来,任意后背一僵,倏然回头。是陆未晞。
在宴会现场,任意一直很注意,并未发现熟面孔。陆未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任意完全不知道。
他看了看四周,站起来,稍微往墙角的大盆绿植处靠了靠。这会儿来客都聚在一起聊天喝酒,没人关注这个小角落,是以这里只有他们俩。
“在等人?”陆未晞问他。
“是。”任意回答。
“不用那么紧张,这么多人呢,聊聊天。”
“陆大校,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
陆未晞并不在意任意的戒备和抵触,自顾自地说:“身体好些了吗?我记得你上次在船上很不舒服,紊乱症就是这样的。”
“多谢关心,我已经好了。”任意说。
陆未晞并不接他的话,继续说:“我从第四区拿到一些药,可以缓解你的病。”
其实直到此刻,任意才认认真真看陆未晞。
身上是一丝不苟的西装三件套,白衬衫,黑领带,头发整齐,眼神深不见底。他身上有种天生的政客气息,冷静、有条不紊、胜券在握。至于长相,在这些优越感面前,几乎可以被忽略——不管长成什么样子,他就是陆未晞。
他无论用什么话术游说人,威胁也好,拉拢也罢,如果你敢不同意,他就会变成一个黑洞,分分钟吞噬你。
他天生具有领袖气质,让人害怕以及臣服。
“不用了。”任意很直白地说,“第四区的药很贵,我没钱。”
陆未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笑了一声:“不要你钱。”
“对了,我还见过你养父,他说好久没见你了,让我跟你问好。”
任意并不意外,从那次在机场分开,陆未晞叫他的名字和他说再见,任意就知道,华舒光找上了陆未晞。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认识他?”
“合作共赢。”陆未晞说,“我不但认识他,也知道你在第四区发生的所有事。任意,你是个聪明人,撞了南墙要回头才能及时止损。”
“你现在——”他停了停,上下打量着任意,淡淡摇头,“不是个好选择。”
“陆大校,做什么选择是我的事。”任意身体往外侧转,想要离开的意图明显。
陆未晞早就见识过任意的油盐不进,也早就被挑起了兴致。再见面,这兴致有增不减。
“很多事你对他有隐瞒吧。”陆未晞对任意的动作视而不见,继续说,“比如你的背叛身不由己,比如你已经尽力避免冲突升级,比如傅小五的死你比他更痛苦。”
“傅小五”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任意蓦地攥紧了拳头。
陆未晞既然和华舒光搭上线,必然就知道第四区发生的一切,甚至知道傅言归不知道的事。小五一直是他和傅言归之间无法愈合的一道疤,他们所有趋向缓和的假象关系,一旦扔出小五这个名字,顷刻间就能支离破碎。
“怎么不解释呢?是怕解释也没用,毕竟因为你的原因,有些事情实实在在发生了。还是怕他无动于衷,不会产生一丝心软?”
“陆大校。”任意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很快,但被陆未晞捕捉到了。
“我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我对你没用。你不必如此费心机。”任意话锋一转,说,“既然你和华舒光见过面,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他。”
他停了停,将因为小五引发的情绪波动压实了,才继续说:“我把小五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同样的,傅言归也把小五的死归结到他自己身上,所以才让华舒光安稳过了五年。”
“他还可以继续过一段安稳日子,一天、一个月、一年,甚至再有个五年。”任意脸上杀意涌现,毫不掩饰,“我犯的错我认,他犯的错,也得认。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他。”
经历过杀戮的人,再怎么被遮蔽了羽毛,也只是暂时蛰伏。若松开枷锁,他必会冲天而起,再俯冲而下,每个伤害过他的人,都要千倍百倍还给他。
陆未晞脸上表情有了点真切的变化,他看着任意,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人——除非自己愿意——不是任何人能驯服的。
“好,我告诉他。”陆未晞换了个轻松的笑容,半开着玩笑,“就说……你祝他长命百岁。”
任意偏开脸,不想再谈下去。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别人的东西产生想法。”陆未晞笑着说,目光在任意眉眼处流连,潋滟的五官配着清冷的神情,衬衣西裤下包裹着瘦削而线条柔韧的身躯,每个细节都长在陆未晞审美点上。
他这话说得很直白,也相当没礼貌。可能陆未晞的没礼貌都用在任意身上了。
又说:“如果你换个人,或许境况会更好。”
已经撕掉了伪装,任意也不再客气:“你高高在上,不代表所有人该对你俯首称臣。”
陆未晞看着任意,微叹口气:“受了五年罪,找过来还是受罪,值得吗?”
“值得。”任意说。
“值得……”陆未晞将两个字重复一遍,不明所以笑出了声。
“任意,但愿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认为值得。”
任意视线越过陆未晞,停在身后不远处。他往前走了一步,脸上露出个很浅的笑来,神情也紧跟着放松下来。
陆未晞回头,傅言归正大步走过来。
“陆大校,最近这么忙,竟然有空过来。”傅言归说着,走到任意前面,转过身,挡住他半个身子,笑着和陆未晞说话。
“老太太八十大寿,理应来祝贺。”陆未晞视线从任意转到傅言归身上。
宴会进入中段,该谈的都谈了,该见的也见了,像傅言归这样身份地位比较扎眼的人,是不会留到最后的。这个时间,原本傅言归都准备要离开了,陆未晞却刚来。
——陆未晞是收到了邀约的,陆家和梁家往上数沾点亲戚关系,但这些年联系很少,算点头之交,在他和傅言归的角逐中,梁家也是坚定站队傅家的。发邀请函出于礼节,没人想到陆未晞会来。
傅言归知道,陆未晞来贺寿代表了一种态度,没毛病。但这里面有几分是冲着任意来的,他猜测至少占了一半。
傅言归若无其事地说:“席都散了,陆大校才来。”
陆未晞答非所问:“过来和任意聊几句,傅会长不会介意吧。”
傅言归:“介意你就会走?”
陆未晞:“不会。”
音乐响起来,一个小型乐队在表演,微醺的人们开始跳舞。想要玩的继续玩,想要走的可以走,下半场是个舒适随意的玩乐场。
傅言归没再理陆未晞,转过头看着任意:“累吗?想跳舞还是回家?”
任意说:“回家。”
他们配合得很好,至少在外人看来像是毫无芥蒂的一对甜蜜恋人,吃完了晚饭,想要回家继续共度美好时光。他们之间旁若无人的状态,任谁看了也插不进来。
陆未晞往外让了让,目送傅言归揽着任意离开之后,并不显得失落或者难堪。他还是游刃有余的陆大校,打发掉几个过来攀谈的人,很快也离开了。
回程路上,傅言归问任意:“刚才聊什么了?”
车厢内开着一盏阅读灯,光晕柔软,两人隔着一点距离,任意观察着傅言归神色,没看出来他是不是生气。
“他说华舒光……让他给我带好。我祝他长命百岁。”任意说。
“还有,他说让我换个人选择,境况会好一些。”
“还要送第四区的药给我,我没要。”
傅言归身上带着微微的酒味,和他本身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任意很喜欢这气味,让人心安以及心动。他靠在座位上,慵懒放松,是工作之外难得的一副面孔。
“换个人?”傅言归重复一遍,等着任意继续往下说。
上一篇:死遁后突然被扣上美强惨人设
下一篇:第一剑仙退休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