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10)
他第一反应是应笑侬落了东西回来拿,返身跑下楼,边开门边说:“我就说你别走了,陪我睡一夜,明天……”
门外是个挺拔的高个子,一身奢靡的灰西装,听见他的话,尴尬地往外看了看:“嗨,方便吗?”
宝绽不知道他尴尬什么,敞开门让他进来:“方便,你怎么来了?”他真诚地笑,不带一丝客套,“又加班没饭吃?”
匡正随着他笑,他们不算熟,可能是夜色,让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走近了彼此:“早上就那么把你放大马路上,我挺过意不去的。”
“没事,”宝绽早忘了,“我下车那地方其实挺方便,过马路就是公交站。”
匡正阅人无数,瞧得出来他是真心话:“现在有空吗?”
宝绽茫然地歪着头。
匡正潇洒地撩起西装前襟,双手撑腰:“我请你吃个饭。”
“现在?”宝绽惊呼,“半夜!”
“世贸那边有一家清吧的龙虾不错,芬兰人开的,营业到三点,我很熟,能要到好的两人位。”
“太夸张了……”宝绽一个劲儿摇头,“半夜,去世贸吃龙虾,我……”
匡正不让他犹豫:“说实话,我刚下飞机,饿疯了。”
这对他匡大VP来说,已经算是恳求了。
“你饿呀,”宝绽转身往厨房那边走,匡正跟着他,看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密封饭盒,打开放在桌上,“晚上剩了点饭,给你热热?”
冰箱、剩饭、热热,这三个词没一个是匡正能接受的,他不假思索拒绝:“我从来不吃剩……”
眼睛往下一扫,桌上是一盒大米饭和一盒烧豆角,豆角烧得微有些焦,酱色的汤汁,放了一点辣椒,口水一下子分泌出来。
“刚放冰箱没多久,”宝绽保证,“不好的我不会给你吃。”
匡正觉得很魔幻,龙虾和豆角,想当然是龙虾完胜,可当那盒破豆角摆在面前,他就去他妈的龙虾了。
“炒着吃,还是盖浇饭?”宝绽问。
匡正看着他,试图坚守自己的原则,结果原则碎了一地,他非常没立场地在吧凳上坐下:“炒着吃……”
“再蒸个鸡蛋糕吧,”宝绽转身点火,“给你加点蛋白质。”随着那啪地一响,空冷的大别墅里瞬间充满了暖人的生气。
匡正坐在这边看着他的背影:“刚才……你以为我是别人?”
“啊,我朋友刚走,我以为是他回来了。”
匡正玩着手边的卡通桌垫,没说话。
“帮我送日用品来的,”宝绽磕了个鸡蛋,用筷子打散,“要不这些大米豆角从哪来,这地方买趟东西太费劲了。”
匡正闲得慌,听他这么说,马上打开手机,找到一款高端生鲜供应商,下单了半年份的蔬菜水果,收货地址填的宝绽这里。
“买好了已经,”他说,“以后每天会有人按时送食材过来,我选的下午三点,你不在家也没关系,会放在门口。”
宝绽快速翻炒米饭,油脂的香味缓缓散发:“你帮我把菜买了?”
“不能总吃白食啊。”匡正勾唇笑笑,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到背后沙发上。
宝绽想一想,青菜叶子也没多少钱,就没推辞:“那谢谢哥。”
锅里的鸡蛋糕蒸好了,他端出来淋上香油,和热腾腾的豆角炒饭一起端上桌:“您的午夜定食一份,请慢用。”
匡正用舌头打了个响,模仿快餐店的铃声,然后拽下领带,解开两颗衬衫扣子,练得结实的胸肌轮廓若隐若现,有种狂野的性感。
宝绽的手艺,每吃一口都有家的味道,特别是在寂寞的午夜。
“对了,”匡正舀一勺蛋羹,“下次有人来你先看下监控,像今天,还有昨天我来,你一点防备都没有,这里的安保虽然不错,但也得注意安全。”
宝绽埋头收拾流理台和灶具:“昨天你来我看监控了。”
“你不认识我,就敢给我开门?”
“你不像坏人,而且我觉得在哪见过你,很熟悉,”他开玩笑,“可能是梦里。”
匡正嚼着一大口饭,乐了:“甜蜜蜜?”
宝绽没明白,回头看着他。
匡正摇着勺子轻轻地唱:“梦里、梦里见过你。”
宝绽噗嗤笑了。
匡正把桌上的手机转个方向,向他推过去:“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
第9章
交换了电话,又聊了会儿天,临走,匡正提出第二天送宝绽上班。
还是七点,在宝绽家门口。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宝绽直奔Panamera,坐进副驾驶。
他穿的还是昨天那条褪色的牛仔裤,T恤换了件淡黄色的,仍扎进腰里,短发被晨风吹向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很好看。
“早。”匡正按下中控锁。
他今天穿一套修身的暗绿色西装,没系领带,领口微敞,头发用发蜡抓得松松的,有种优雅的闲适。
“早,”宝绽系上安全带,“睡好了吗?”
“还行吧,”熟了,匡正不跟他来虚的,“七点可是够早的。”
“是你睡太晚了,”宝绽看他一眼,“黑眼圈都出来了。”
“就这工作,没办法。”匡正和上次一样,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他。
宝绽接过来,披在胸前:“走吧。”
匡正踩下油门,从这里进市区只有一条道,正值盛夏,路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风一起,左右摇摆。宝绽忽然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不用去想如意洲,不用想他们每个人的未来,还有钱。
可是不行,他看向匡正:“你……”
能不能借我点钱,七个字,就像一条肮脏的绳子,勒住他的喉咙。
“嗯?”匡正能感觉到他心里有事,上次也是这样,他猜是因为钱。
“你……”宝绽强迫自己,鼓足了勇气,却没说出口,“你在哪儿工作?”
匡正一愣,笑了:“金融街,万融。”
万融是大银行,如意洲的账号就开在那儿,宝绽想了想:“你那里能贷款吗?”
匡正又是一愣:“我不是办贷款的,我在投行部。”
“投行……部?”这个词宝绽是第一次听说。
“有人卖茄子,有人卖车,”匡正解释,“我是卖公司的。”
像卖茄子一样……卖公司?宝绽被他吓住了,一时没再提借钱或是贷款:“友爱路和五七街的交叉口把我放下就行,那儿有个公交站。”
友爱路往东是金融街,往西是南山区,他在那儿下车两个人都方便,匡正说:“贷款我可以给你找人,你有抵押物吗?”
没有,剧团的楼是租的,宝绽也没有私人财产,他摇头。
“你需要多少钱?”匡正又问,只要宝绽说出个数来,他就能借。
但是宝绽没有说。
地方到了,匡正把他放下,看着他走到公交站,打个轮儿拐上左转道,边等灯边打电话:“老白,是我。”
白寅午显然还没起床,翻身吼了一嗓子:“你小子要疯啊,八点半给我打电话!”
“有事,”匡正不跟他兜圈子,“这次的新人,我有个想要的。”
“少给我找事,”白寅午直接拒绝,“要哪个,报到HR去,上头综合考虑之后会合理分配。”
“别跟我打官腔,”匡正的手指敲着方向盘,“就求你这一回。”
那边静了,然后说:“本来M&A有两个名额,你点名要,就一个了啊。”
“没问题,”匡正张嘴报名字,“段小钧。”
“谁?”白寅午的声音低下去,“你要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