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煜抱着孩子,低头看她睡得正香的小脸,笑道:“不爱学就不学呗,她高兴就行。”
江叙瞪了他一眼,沈方煜登时收了笑意,严肃道:“你说得对,是得学英语,不止要学英语,德法日韩意大利西班牙语都得学,一个也不能漏。”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沈方煜话音落下,熟睡中的笑笑小朋友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警惕地看了沈方煜一眼,半晌,蓦地爆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喊。
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没有眼泪,只能干嚎,然而这丝毫不影响笑笑宣泄委屈的力度,每一声都哭得江叙心疼得要命。
“你看看她怎么了?”江叙着急从床上起身,“是不是要换尿布了?”
沈方煜忙制止道:“你别动你别动,你好好躺着,我去弄。”
然而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完全是两码事。
饶是在哄孩子这件事上有天赋点的沈方煜,每回听到自己的女儿哭,还是忍不住方寸大乱、慌作一团。
他手忙脚乱地把笑笑放在婴儿床上,着急去拿纸尿裤,结果小姑娘拉警报似的哭声一声比一声急,闹得沈方煜手一抖,把桌上堆的满满的婴幼儿用品全给带倒了。
江叙:“……”
好在包念耳朵灵,正冲着的牛奶也顾不上了,飞快冲进来,拯救了屋里的一室混乱。
“包姐……您辛苦了。”沈方煜心虚地再次从她手里接过被哄好的孩子。
“没事,都是我的工作。”包念表面云淡风轻,背地里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滚落一地的东西捡了起来。
新手家长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因为孩子一点儿小动静一惊一乍的,这其实没什么,包念见多了,知道这也很正常。
但是孩子刚出生就让她天天听着怎么写论文……
包念想,可能是她不懂现在教育的潮流了,这她真没见过。
*
沈方煜的论文收尾准备投杂志的时候,郑奇又来拜访了,这次他还带了另一个男人,那人沈方煜认识,是国内近期发展势头相当猛的一本刊物的主要创办人,曲教授。
回到家里,沈方煜坐到江叙床边,跟他转述郑奇的意思:“他想让我们把文章投在国内的杂志社,一方面能给我们开个后门,以最快的速度发表,防止西方杂志社提前拿到消息,在审稿期把消息泄露出去,让我们国家的宣传出于被动。”
“另一方面,从十年前,上面花重金从把曲教授从M国的顶刊杂志社挖回来,就一直想把国内英文刊物的国际化水平拉上去。”
“曲教授那个杂志你也知道,国家一直在扶持,近年发展势头不错,算是国内最好的杂志了,虽然影响因子跟我们预期想投的杂志有差距,但这几年也慢慢起来了。”
“咱们这篇文章引用量肯定高,要是能在我们国内的杂志投,就能再推它一把,说不定等明年影响因子还能升。”
“不过郑奇也说了,如果我们想投西方那边分数高的杂志也没关系,他只是建议,并不会干涉我们,”沈方煜说:“我没直接给他回复,是想回来听听你的意思。”
江叙沉默了一会儿,对他道:“你要想好,投国内分数低……以后对你评职称考核之类的,含金量也会低。”
毕竟现在大多数的审核体系都还是唯文章论,期刊的分数和分区在各种考核中都被看得很重。
“我是想,咱们决定发这篇论文,本来也不是为了评职称丰富履历,就是想给咱们国家的医疗争口气。”
“这篇文章发在哪儿肯定都是高引用量,到时候大家都得来看我们国家的杂志,分数低点就低点,我没关系,但是这么好的宣传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沈方煜这番话就差把他想投国内期刊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他反问江叙:“要是换了是你,你投什么?”
前一秒还在劝别人的江叙干脆利落道:“国内。”
“我就知道咱俩在这件事上心是一样的,”沈方煜笑了笑,“行,那我就投国内了。”
他们论文写得快,发表得也快,因为杂志社的高效率,省去了不少等待的时间。
文章见刊那天,Z国官方媒体对国内表面上很淡定端庄,对国外则就差把喇叭放在嘴边嚎了,确保包括Kenn在内的绝大多数西方科学家都得知此事后,相关工作人员才安安稳稳地喝了两口水。
Kenn是在睡前收到助手的通知的,彼时他正在舒缓的音乐中酝酿困意,听到这个消息,他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可能!”
他对助手咆哮完,在卧室里来回踱步了好几圈,连着骂了无数句脏话,最后又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这绝对不可能!”
事实上,不只是Kenn,还有无数西方媒体都提出了质疑,纷纷找来专家解析这篇论文以及相关的数据资料。
Kenn更是连夜把那篇文章下载下来,熬了个通宵,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甚至连几个小时的手术录像都没有错过一分钟。
他原本以为从他这里离开的Z国患者必然是去找了艾伯特,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Z国医生会做这台手术。
他起初抱着一种相当挑剔找茬的态度,认为这篇文章大概率是造假,毕竟造假在学术舞台上并不罕见,甚至为了佐证这一猜想,他找出了纸笔打算随时记录论文或者视频中暴露出的漏洞。
然而随着他的阅读,他的愤怒和难以置信却在时间和夜色一点一点的流逝中,变得平静下来了。
笔记本上也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作为一名专业的医生,当Kenn看完全部的论文内容后便知道,这一定是真的。
这个病例和他做的那台病例很像很像,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到底有没有造假。
那位主刀医生还特意在论文末尾写了一句感谢Dr.Kenn的鞭策与激励,也不知道是谦逊,还是阴阳怪气,虽然Kenn认为,大概率是后者。
他坐在客厅的红色真皮沙发上,在熹微的天色映照下抽了半盒烟,烟雾缭绕中,这位德高望重的M国医生神色有些困顿。
他记得这个沈医生。
他来问过很多次能不能和他交流手术细节,但Kenn并不想在一个Z国人身上浪费时间,所以几乎没有认真理会过。
但他从没想到过这样一个路人甲,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尽管只是对他的手术方案进行了重复,但是做手术不是做理论题,Kenn很明白实践永远比看起来更难,而这台手术也不是那么好重复的,就连他自己当初,都没有绝对的把握敢再重复一遍。
能有勇气尝试,并最终完成这台手术,也说明那位主刀医生有着相当精湛的技艺和足够冷静从容的心态。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位中国的医生。
Kenn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Z国工作的外国医生,但很快,网上的资料就帮他否认了这一点。
那的确是一位Z国本土的医生,甚至都没有来M国留过学。
Kenn并不年轻了,他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他二三十岁的时候,好像优秀的Z国医生都会来M国交流、学习、留学,拼命为留在M国拿到绿卡而努力。
他们说Z国没有好的环境,也没有顶尖的教育。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觉得本土的Z国医生用着最廉价的设备,做着最不值一提的手术。
直到今天,他第一次反思了自己是否太过于刻板印象。
而同样拿到消息的还有艾伯特,他看完论文就给沈方煜去了电话,彼时沈方煜刚接受完上面安排的采访,接到他的电话,他问:“你是来恭喜我的?”
“当然!”艾伯特的语气很雀跃:“你做到了,沈!我一想到现在Kenn的心情,我就特别高兴,你简直无法想象我有多想看到他的表情。”
沈方煜不带什么感情地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艾伯特的话。
事实上,郑奇告诉他,现在国外的专业人员正在加班加点地分析视频和音频是否有拼接、修改或者剪辑的痕迹,抱着鸡蛋里挑骨头的心对他上传上去的所有数据一个一个分析,而他们也在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应对西方媒体泼过来的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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