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会儿沈方煜给二老的好印象已经完全没有了用处,儿子就是最大的逆鳞,江母现在就像一只被偷了孩子的母老虎,只想咬死虎穴里的沈方煜。
“行,您打,”沈方煜说:“只要不是打江叙,我绝对不还手。”
江母听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越过沈方煜,努力和他身后的江叙对上视线,恨铁不成钢道:“他就是这么把你骗上床的?江叙!你要是我儿子就别躲着,你给我、给你爸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就是我们俩喝多了,发生了意外,”江叙站起来对江母道:“没有人骗我。”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江母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根鸡毛掸子,虎视眈眈地看着沈方煜。
“同事。”江叙说。
江母直接一掸子打在沈方煜的背上,沈方煜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的确像他承诺的一样没有躲。
“妈!”
江叙往前一步把沈方煜拉到一边,江母追上去,拿鸡毛掸子指着沈方煜的鼻尖,“你接近小叙到底安的什么心,图钱?还是图我们家小叙?”
“他住进我家就是为了照顾我,他也不图我什么,这真就是一个意外。”江叙情绪有些不稳。
沈方煜:“阿姨……”
“你闭嘴!”
江母骂完沈方煜,又看向江叙,眼里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江叙偏开脸,“我也不想。”
“这孩子不能处理掉吗?”江母说:“既然你都说了是意外——”
“不能。”江叙丝毫没有犹豫地打断她。
“江叙,”江母情绪激动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孩子会毁了你一辈子的,以后你怎么成家,怎么找老婆,你让我怎么跟别人解释我的儿子会生孩子?”
江叙看了一眼气血上涌的母亲,忽然想起了听到任瀚和任渺聊天的那个晚上。
那天沈方煜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跟他聊起了任瀚的叛逆,还问他叛逆期都做过什么气人的事情。
江叙其实没干过什么叛逆的事,他从小到大品学兼优,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偷偷去网吧打几局游戏,十几岁的男孩子几乎都这么干过,也不怎么值得一提。
他想,他这辈子干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大概就是在明明可以流产的情况下,选择生下他腹中这个意外的孩子。
叛逆期似乎来的太迟,但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并非在跟任何人赌气。
该想清楚的他都想清楚了,日后要面对的,他也决定面对了。
他一点也不后悔。
“妈,”他说:“我会对我的人生负责。”
“孩子他妈,”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着的江父终于开口了,“你先坐下,听孩子说说。”
“说什么?”江母气得口不择言道:“说他是怎么跟男人上床的,还是说他不男不女会生孩子?”
江叙闻言脸色猛地变了变,沈方煜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的神色,他将江叙半护在怀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干什么!”江母说:“你们还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你们什么意思!”
沈方煜没松手,“阿姨,江叙该休息了,您不心疼他我心疼他,等您冷静下来再说吧。”
他说完又低声对江叙道:“先去洗澡,嗯?”
江叙脸色煞白地点点头,转身一脚踩空,沈方煜连忙扶住他,他摆摆手,往卧室旁浴室走过去,沈方煜跟上去,一直没说话的江父叫住他,指了指离江叙卧室最远的那个房间,“你今晚睡那儿。”
“我去帮他放水。”沈方煜说。
“江叙他自己会洗澡。”江父说:“不需要你帮忙。”
沈方煜深吸一口气,直到江叙示意他坐回去,他才按了按江叙的肩,“小心点,注意安全。”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客厅里的三个人都异常沉默,似乎江叙不在,对话突然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支点。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下来,江叙拿着毛巾,穿着白T睡衣走出来,站在浴室门口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三个人,“我去睡觉了。”
“你——”江母显然还想说什么,江叙却直接关上了门。
听见江叙卧室的门被合上,沈方煜很轻地叹了一声,视线落在茶几上被削了一半皮的苹果上,过了一会儿,他压低了声音道:“叔叔阿姨,你们要是冷静了,就听我说两句。”
“说什么说!”江母眼瞅着又要生气,江父拦住她,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怒气道:“让他说。”
沈方煜看了看江父,又看了看江母:“我和江叙,两个有房有工作,经济独立自主的成年人,完全可以把孩子的事情瞒你们一辈子,你们有没有想过,江叙为什么要跟你们坦白?”
“我是他妈,他当然得跟我说!”
“话不是这个理儿,”沈方煜说:“儿大不由娘,他要是不想说,别说您是他母亲,您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您都没办法知道。”
江母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沈方煜继续道:“我知道,您二位是在新闻上看到这个病例的,但你们可能不知道,在M国那个病例之前,也有过怀孕的男人,您想想,怎么那些人都没被报道,就只有M国的病人被报道了?”
眼见着江父江母在认真听他说,沈方煜停顿了片刻解释道:“因为他们的手术没成功。”
江父的眉心皱出一个“川”字,“你的意思是……”
“要把孩子拿出来,手术是有风险的。”沈方煜说。
“那小叙……”江母神色有些慌张,“也……也要动手术吗?”
沈方煜点点头,“当然。”
江母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江父抱住她,望着沈方煜的眼神也有些迟疑。刚刚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他们情绪太激动,谁都没有来得及去思考这些问题。
譬如比起儿子怀孕这件事带来的冲击,更让他们担忧的,或许是江叙所面临的险境。
“我知道,江叙是你们的骄傲,”沈方煜说:“喜欢炫耀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他看着两人,一针见血地开口:“你们觉得儿子怀孕是件丢脸的事儿,接受不了,非得他找个家世好人也好的姑娘结婚,生一堆孩子,你们在亲戚朋友面前才能继续炫耀,继续享受被羡慕的滋味。”
“但江叙首先是你们的儿子,然后才是带给你们成就感的炫耀工具。如果有一天江叙不再是你们的骄傲了,难道你们就不爱他了吗?”
他说完,没等江家父母回答,先摇头否决道:“我想应当不会。”他说:“以我对江叙性格的了解,他应该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即使你们给过他压力,但你们也是真心希望他好。”
他扫了眼江叙的卧室门,“您二位的儿子现在面对的,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难关,我想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都得支持他,而不是奚落他。”
江母的神情明显有些松动,半晌,她反驳道:“我让他结婚那也是为他好,那不结婚没孩子的,老了多可怜啊。”
“您没尝试过没孩子的人生,再怎么去评价人家的生活都是纸上谈兵,”沈方煜说:“况且现在江叙有孩子,他也想要这个孩子。”
他垂下眼睫,“我跟他商量好了,我以后也不结婚,我们俩就一起把这个孩子养大,老了就我俩凑合着搭伙过日子,不会比别人过得差。”
“可这……”江母说:“哪有这样的啊,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啊你们过一辈子?”
“按江叙说是同事,按我说……”沈方煜顿了顿,咽回了原本的话,改口道:“还是按他说的,同事吧。”
“但无论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我们乐意一起过,我们也能一起把孩子带好,”沈方煜说:“您放心,我和你们一样,都希望江叙平平安安,希望他一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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