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欢身体动的比思绪更快,一下就将对方的手打落了。他回过身,看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站在身后。居然是温佩玲。她穿了一身西装,施着薄妆,即便在这美人如云的宴会上也有着夺目的光彩,吸引了许多男子频频往这里望来。
那天回到北苑,盛欢已从张妈口中得知这是温鸣玉年纪最小的妹妹。他看了一眼温佩玲被自己打红的手背,顿时尴尬起来,轻声道:“对不起,我……”
说到这里,盛欢又哽住了。他的来因实在有些难以解释,如果询问的人是温鸣玉,他或许还会多作几句解释,但面对陌生的温佩玲,盛欢却又不是那么愿意开口。
十六岁的盛欢已经高过了温佩玲许多,他低垂着头,面孔雪白,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眼睛清澈又冰冷,神情里那点戒备却给他增添了一番锐利的艳色。温佩玲本要责备他不懂事,可一看见盛欢的脸,又感到很不忍心,最后只道:“算了,你跟我过来。”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语罢转身就走。盛欢觉得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大厅里乱转,还不如委托对方设法送自己离开,于是老实跟在了后面。
两人一路往楼上走去,有宾客与他们相遇,便停下脚步打趣道:“五小姐从哪里找到这样漂亮的小朋友作陪?”
温佩玲粲然一笑,回答他:“告诉你做什么,你可不许打他的主意。”
盛欢被那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心里十分不舒服,脸色因此变得更加冷峻。那宾客看在眼里,竟感到一种莫名的眼熟,不等他回想清楚,温佩玲又带着盛欢远去了。
他们来到三楼,这里非常安静,灯光幽幽地照着走廊,半个人影也不见。温佩玲打开一间厢房的门,示意盛欢进去,轻轻合上门后,她转过身来看着盛欢,继而轻轻笑了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盛欢不解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按道理,你该叫我一声姑姑。”说道这里,她略有停顿,若有所思地瞥了盛欢一眼:“可我觉得三哥不太想要你这样称呼我。”
这话虽是事实,但温佩玲的语气,却有一点讽刺的意味。她的视线钉在盛欢脸上,态度变得严厉许多:“就算你再不分轻重,也不能来这里胡闹!今天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人物,要是惹出了麻烦,你还指望三哥来帮你收拾吗?”
这话就说得极重了,盛欢讨厌这种不问缘由的指责,但又不想惹怒温佩玲,也就没有反驳,第二次向她道歉:“对不起,五小姐。”他抬起头,看着因这个称呼显得有些惊讶的温佩玲:“我也不想惹麻烦,所以您可以送我出去吗?”
他这个态度,倒弄得温佩玲一阵哑然。她清了清嗓子,刚要回答,门忽然被急急敲了几声,有人在外面呼唤:“五小姐,有一位姓孟的先生说要见您。”
一听到孟先生这三个字,温佩玲脸色顿变,立即露出了笑容。她应道:“告诉他我马上过来。”便看一看盛欢,对他吩咐:“你先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乱跑。”
温佩玲步履轻盈地离去了,只剩盛欢在厢房里。按照盛欢以往的做派,他绝对就要趁机逃走了,但他刚将门打开,又记起温佩玲刚刚说过的话,步子慢慢缩了回去。
盛欢别的都不怕,唯独害怕在温鸣玉面前丢脸、如果真因为他贸然的行动引发了骚乱,让温鸣玉产生误解,那真比打他一顿还要难受。
温佩玲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盛欢在沙发上坐着,看见窗外的余晖渐渐被夜色替代,楼下的音乐已换过许多首,对方仍没有出现。他望着头顶的电灯,想的却是方才在楼下看到的各式糕点,他已经很久没有挨过饿了。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盛欢终于听见有脚步声往这里靠近。但这脚步声杂乱不堪,倒像是好几个人一起同行,他警觉起来,靠在门边听了听,便闻一名少年骂道:“两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还有什么用!”
这竟是温咏棠的嗓音,盛欢脸色沉了下去,猜想他大概正在责骂那名听差与司机。
又一道声音响起,正是那听差:“少爷,我们的确将他带来了,守门的人可以作证呀!”
“那你们现在告诉我他在哪里!”温咏棠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鲜明的怒气:“其他人看见有什么用,要抓他的人是我!”
听差与司机畏惧地连连求饶,此刻又有一名陌生人开口:“我倒觉得你们在撒谎,那小子是温家的新少爷,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为了讨好他,故意将他放走。”
“新少爷”这三个字应是狠狠地刺激了温咏棠,他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冷冷地问道:“我再问你们一遍,他在哪里?”
那听差回答:“我真的不知道——啊!”他的话说到半途,陡然变成了一声痛呼。
温咏棠道:“我有没有说过,不将他带到这里,我就打断你们的腿,你们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随即又是一阵混乱,听差嘶声竭力的喊叫,拳脚与肉`体碰撞的声音,两者与楼下轻柔的音乐混合在一起,吵的盛欢心烦意乱。先前那名说话的人兴许也觉得过于吵闹,便发出命令:“你们去把他的嘴堵上,让他别叫了。”
听差的惨叫很快变成了含混不清的低鸣,楼下的人或许不能听见,盛欢却听得依旧清楚。他知道自己应该什么都不管,安静待在房间里就好,可几分钟过去,他们的殴打还没有结束,温咏棠显然把满腔怒火全部发泄在了这两个人身上,倒真有些不打断两条腿不罢休的意思。
盛欢颇为意外,他本以为温咏棠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竟没料到这人能够这样残忍,他终于无法再忍受那听差断断续续的哭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温咏棠一众就在走廊拐角处,临着楼梯口,约有六七人。温咏棠穿着洁白的晚礼服,秀丽的面孔略带醉意,抱臂靠在墙边。一名青年与他并肩而立,青年身着白衬衫,灰色马甲倒敞开着,容貌英俊,只是一双眼睛黑沉阴郁,教人不敢招惹。
那人最先发现了盛欢,他挑起眉,眼睛在盛欢身上梭巡几回,便屈指在温咏棠肩头敲了敲,说道:“你要找的人——是他吗?”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立时落在盛欢身上。温咏棠一双眼睛迸射出火焰般的光芒,让人分不清他是在愤怒,还是在得意,他一脚踢开倒在脚边的听差,对盛欢一笑:“我说怎么都找不到你,原来盛公子躲到这里做起老本行了。”
一名身穿西装的矮个子少年随他一起笑出声来,不怀好意道:“当下人也不至于躲躲藏藏的,这房间里该不会还有别人吧?”
听他声音,就是方才挑拨温咏棠动手的那一位。盛欢没有理会他们恶意的调侃,只看了一眼正在痛苦呻吟的两名家仆,道:“我已经在这里了,没有必要再为难他们。”
温咏棠扫了一眼被几个保镖踩在地上的听差,又看着盛欢,发出轻蔑的嗤笑:“你是要在我面前逞英雄吗?”
他说话时,几名保镖同时围拢过来,堵在盛欢身前。盛欢从小到大,倒是很习惯这种场面,便往后退了几步,答道:“不敢。”
温咏棠一见他这副逆来顺受的姿态,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初见盛欢时,他倒真被对方这样子骗过一回,很快就吃了一个大亏,这次温咏棠自认不会再上当了,瞪着盛欢道:“把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收起来吧,叔叔又不在这里,你装给谁看?”
盛欢迎着对方仇恨的目光,只感到莫名其妙。自从他来到珑园,既没有分走温鸣玉半分关注,也毫无和温咏棠争权夺利的资本,根本不知对方这深切的恨意从何而来。站在一旁的那名矮少年见他没有回应,又踢了跪在地上的听差几脚,问道:“喂,盛公子说我在为难你们,我有这样做吗?”
听差哀哀地叫了几声,到处躲避他的踢打,不住摇头。
那少年看了盛欢一眼,神情恶毒又挑衅:“来我们这里救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说罢,他一抬脚,竟把听差从楼梯上踹了下去,摔出一串闷响与痛呼。少年大概认为这场面极为有趣,竟哈哈大笑起来,又要把另一个家仆如法炮制。那司机吓得满地乱爬,盛欢再也看不过去,当即喊道:“住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