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会嫉妒傅岹然的天分和运气,嫉妒他年少有为拥有的一切;但傅岹然意味着曝光度、被抬咖,意味着名声和金钱...没有谁会不向往跟他搭上线。
“抱歉。” 闻九天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他冲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神情平静得有些肃穆,“我跟傅岹然关系不是太好,所以可能没办法从这个渠道帮到大家。”
“很抱歉。”
闻九天从休息室里出来,轻微的窒息感才得到缓解。他靠在墙壁上,走廊尽头窄长的窗户里透进来光。
光照亮了靠窗的一端,却让这条走廊看起来愈发阴暗,连脚步的回音都发着冷。
闻九天觉得自己很自私。他有点想哭了。
“嗳,” 突然有人走了过来,“一个人在这儿干嘛?”
闻九天抬起头,只见是任可野。意外中夹杂着些许尴尬,闻九天不由得蜷了下指头,“你怎么来了?”
“这里不是展览吗。” 任可野笑嘻嘻的。既看不出他跟闻九天谈过,也看不出他今早才被分手,而且被分手的高度疑似原因还是对方劈腿。
“不好意思啊,” 闻九天语气平常,谈起自己的过失毫不忸怩,“我们还是分手吧。”
任可野也不生气。他靠在闻九天对面的墙壁上,饶有兴致道,“是因为傅岹然吗?可是,我感觉你也不是很喜欢他。”
“抱歉,我并不是故意八卦。只是我有点怀疑傅岹然聘请我做行业报告的动机,” 任可野耸了耸肩,“担心饭碗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
闻九天微低着头,滚动的喉结暴露了焦躁不安。
“听说昨晚你睡在傅岹然家里,是...” 任可野一眼就看出闻九天身上这件衣服不像他自己的,“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我很难解释我跟傅岹然的关系。” 闻九天飞速地截断了任可野的话。他抬起头,乍一看像个健谈的精英,“我不是故意的,可我有的时候就是会不由自主地...”
“...跟他很亲密。”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闻九天嘴唇翕动,眼神挣扎。他明显是不情愿的,可肉体却无法抗拒。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工作。” 闻九天双手抱臂,下意识朝窗边发起了呆。他眼神直直的,自嘲地笑了声,“其实傅岹然从不会为了我牺牲任何,他做任何事都一定是源于他自己的目的;只不过,很多人都不信。”
任可野耐心听着,神色严肃了几分。他并没有分毫指责闻九天的意思,半晌后道,“他对你并不好,对么。”
闻九天没有说话。走廊里的风嘶的一声,凉而细长。
“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任可野走近了一点,“你很聪明,但在某些方面像是...”
任可野斟酌片刻用词,脱口而出,“没点亮技能树。”
“.........”
“或者是点亮过程中发生了畸变。” 任可野说得很认真。
闻九天对任可野的话并不是很意外,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太正常。
“我就是不能见傅岹然,更不能跟他一起工作。” 闻九天扬了扬下巴,有些许倔强,“别的都很完美。”
“你可以给我祝福,但我从不听别人的指点。”
“不听指点,是因为被傅岹然指点怕了么?好。” 任可野笑了。他不再坚持,从善如流地改口道,“那我就祝你…下次说你跟傅岹然关系不好时,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他的衣服。”
第9章 傅岹然来了
闻九天能听出任可野这个嘲讽型祝福背后的善意。他对此并不在意,一笑了之。
任可野却察觉了闻九天隐隐的凄怆与自嘲。闻九天是个彻底真诚的人,他的爱也真诚,恨也真诚,不在乎也真诚。
真诚的闻九天有时候不能抗拒傅岹然,真诚的闻九天不肯赚傅岹然的钱。
任可野比闻九天大好几岁,在社会浸淫多年。他知道一个真诚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很难不受伤的。
“你还小,未来还有很多可能。” 任可野轻按了下闻九天的肩,语气关切,“没必要为了少年时期一段不成熟的感情折磨自己。”
这次闻九天没有表态。只是想起自己跟傅岹然稀里糊涂的纠缠,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认真跟好心的任可野道个歉。
“对不住,” 闻九天站直了点,也不靠着墙了。他努了下嘴,“我这个人对感情一向不太负责,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好人。”
任可野:“.........”
背后的休息室里断断续续传出闲聊的琐碎声。两个老板相继离场后,这些没什么名气的业余画家们交流起了生计。
“我的理想就是画画。” 一个亢奋中透着些许沧桑的声音道,“至于谋生,干什么都行。可我不想把理想跟谋生杂糅起来。”
“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每次教美术生艺考时,都感觉在拉人进天坑。” 另一个文雅的女生道,“毕竟一辈子都可能混不出头。”
...
...
走廊里的闻九天又沉默了。他死咬一口气不肯让画廊破产,但他其实根本不会做生意,连做直播都是靠天吃饭误打误撞火起来的。
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他还远远没有成熟到可以扛起这么一大帮人的地步。
“闻九天?” 走廊入口处又进来了一人,声音铿锵而利落。
正低着头的闻九天被打断了思绪。他应声抬眸,意外地睁大了眼睛,“闫老师。”
任可野注意到闻九天几乎瞬间就站得更直了些,神情居然罕见地有几分正经。
任可野略带好奇地偏头看了眼,只见走来的是一位个子很高的女性,应该有将近一米八。
她不算十分年轻了,但依旧漂亮,或者用美这个字来形容会更合适;略带攻击力的浓眉、大双眼皮、高鼻梁,眉眼间给人一种松弛又精明的感觉。
“您怎么来了。” 闻九天打招呼时还低了下头。他对她很尊敬,并且是发自内心的。
闫飘飖是闻九天的舞蹈老师。她早年是个知名舞蹈家,后来转行编舞,自己成立了独立舞团。她性格烈而鲜明、敢说敢做,对艺术又很有自己独特的看法,无论跳舞、编舞都充斥着野蛮张扬的生命力,在国际上颇有声誉。
“我这段时间正好在上海。” 闫飘飖手上还卷着一份画展宣传册,显然是刚在门口拿的,“听说你又办画展了,给你来凑个人头。”
“这位是你的朋友?”
“您好,” 被点到名的任可野立刻做起了自我介绍,还微微欠身,礼貌地主动伸出手,“我叫任可野,做行业研究的,主攻游戏。”
“我...也算是闻九天的朋友吧。”
“游戏...” 闫飘飖咂摸了一下这个词,目光又看回了闻九天,有些玩味,“真是你的朋友?”
闫飘飖的重音落在“你”这个字上,她明显不认为闻九天会交到任可野这样的朋友。她知道傅岹然,也知道闻九天从前和傅岹然的事。
“是。” 闻九天明白闫飘飖在想什么。他心里无奈,却没多解释。
他向任可野介绍道,“这是我的舞蹈老师,闫老师。”
“原来是舞蹈家。” 任可野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他用乙方的习惯性口吻道,“难怪这么有气质,刚刚进来的时候我——”
闫飘飖却不给半点面子地打断了任可野,“你跟我儿子年纪差不多大,就不要说些不着五六的话了。”
“.........”
“你们要看画吗?” 闻九天不忘推销自己的画展,“还可以送颜料。”
“不了,” 任可野抬手看看表上的时间,“我午休时间不长,下午还得回去上班。”
“继续给傅岹然做汇报。”
闻九天听出了任可野的停顿。任可野是故意说最后一句话的,他也觉得,为了画廊闻九天应该向傅岹然寻求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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