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走了,叔,我们下次见。”宿延立马站起来,和研究员打了招呼后跟着沈掠星匆匆下车。
沈掠星看了眼迅速跟过来的宿延,见宿延没有要回橄榄球场的意思,也没有要去其他地方的意思,好像就准备跟着自己,逐渐停下脚步。
橄榄球场周围都是运动场,没有训练任务的学生不会过来,更何况今天是周五。
天已经黑了大半,偌大的林荫路上,只有宿延和沈掠星面对面站着。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掠星出声问他,声音不大,但在微冷的空气里依旧清晰。
宿延站在沈掠星跟前,似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谢你今天等我。”沈掠星继续硬邦邦地说:“维修费是多少,我转给你。”
“不要钱。”宿延不是太想看到沈掠星刻意疏远的模样,他转了转头,将目光短暂地投向后山墨黑色的高尔夫球场,再转过来,调整好情绪:“想确认下你的手表修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沈掠星简单地回答,并没有抬手展示。
“我回教室晚自习了,没别的事了吧?”沈掠星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如果你回宿舍的话,今天不用遛沈志强了,我下午遛过了。”
刚刚看到人带着手表姗姗来迟、在车上等人修好手表时的雀跃和期待如同可乐罐里短暂渺小的气泡,咕噜了两声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沈掠星说完没再逗留,转身朝教学楼走去,宿延冷冷清清地站在原地,比以为人不来的时候还要落寞。
周五的高考班也没有晚自习,连杨牧斋都不在教室,沈掠星独自进了教室开了灯,蹲在讲台旁给手表接上新的充电器,再将充电器接上讲台的插座。
表盘右上角的进度条显示正在充电,沈掠星手心沁出些汗,呼吸也逐渐发紧,那个嘴巴标志的聊天软件就在指尖下方,只要点开,就能看到自己一直到初三那年,所有的聊天记录。
沈掠星的呼吸变深,手心的汗由热变凉,教室里静得能听到灯光的电流声,他咬住牙,指尖微颤地点开聊天软件。
沈掠星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在点开的那一刻骤停了,他屏住呼吸,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模糊,然后再渐渐清晰,像近视眼缓慢地戴上眼镜。
老妈:星星,下周你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蛋糕已经订好啦,就在街转角那家店里,记得提醒妈妈去拿。
老爸:我中午去给你姐送饭,碰到你的班主任,老师说你月考全校第一,儿子真棒!晚上想吃什么,爸回家给你买。
沈掠星控制着身体的颤抖,他紧紧咬着牙,喉间发出困兽般克制的呜咽声,眼中渐渐迸出数条血丝,却不见眼泪。
下一秒,沈掠星猛地关了手表屏幕。
耳边产生了嗡嗡的鸣响,似乎是因为过于动荡的情绪,导致自己浑身上下的器官都短暂失效,身体也有些僵硬,沈掠星蹲得很低很低,像是把自己团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扶住讲台侧边,缓慢地、用力地站起来。
那是父母给自己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沈掠星当时还在上课,没有来得及看,后来他刻意不肯去看,直到手表放坏、直到今天。
在看之前,沈掠星很害怕很害怕。
还是不够勇敢,沈掠星想。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声,像是有人硬生生将他从漫漫长夜中狠狠拽出来,沈掠星晃了晃神,将紧攥的手表松了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宿延发来的消息,很简短的一句:沈志强在呕吐,我先送医院?
沈掠星五分钟内跑回了宿舍,喘着粗气刚到门口,门就被从里面打开,宿延抱着沈志强,似乎正准备出门。
两人的动作都暂停了一瞬,沈掠星喉咙堵了下,但很快开口:“我来抱吧。”
“我叫了车,就在楼下。”宿延将狗递给沈掠星:“到最近的宠物医院。”
说着宿延便过去按了电梯,示意沈掠星进去。
沈掠星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止宿延跟着。
因为是宿延,所以车可以开进学校、也因为是宿延,导致这辆车让沈掠星变得无措。
这辆车无论从外观还是内饰来看,都太豪华了,沈掠星一点都不怀疑车的座椅是全真皮的。
所以沈志强持续呕吐的时候,沈掠星慌张地脱了他的外套垫到沈志强嘴边,恨不得用手接着。
“这车没那么金贵,吐就吐了。”见沈掠星紧张又慌张的模样,司机在宿延的示意下开口:“本来也要换内饰了。”
“谢谢。”沈掠星抱歉道:“请问有垃圾桶吗?”
司机很快从前排拿了个车载垃圾桶给沈掠星,沈掠星把垃圾桶放到沈志强嘴下,松了口气。
“你回去之后他就在吐吗?”沈掠星抬头问宿延。
宿延点头:“回去的时候已经吐了会儿了。”
沈掠星茫然地回忆着,沈志强吃的都是狗粮和自己去外面菜市场买的肉,肉买回来冻在冰箱里,每次给它吃自己都会先煮熟,没道理吃坏了肚子。
“可能是着凉了。”沈掠星道,他看了眼窗外,又转向宿延,两人目光相触时又是一阵尴尬,沈掠星现在有点后悔自己傍晚对宿延的冷淡,结果人家现在这么帮自己,他实在是不识好歹。
“宠物医院,远吗?”沈掠星语气温驯地问。
“五分钟就到了,别急。”宿延回答他,而后看向前排:“司机,可以再快点。”
"好的少爷。"司机下意识说漏了嘴,连忙紧闭双唇,刚刚少爷叫自己过去的时候,让自己装成网约车来着。
......
宿延看了眼光顾着照顾狗、没留心司机称呼的沈掠星,也稍稍松了口气。
很快,车在最近的宠物医院门前停下,几乎是车停下的一瞬间,沈掠星就抱着沈志强跑了出去。
沈志强吐得有点抽搐,整个身体也在慢慢失温。
沈志强被医生抱进了二楼的抢救室,沈掠星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外,扶着墙喘息。
“没事,会好的。”宿延走上来,站到沈掠星身边。
沈掠星看了他一眼:“谢谢你。”
宿延冲他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傍晚的时候,我......”沈掠星嗓子堵了堵:“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不起。”
宿延这次却没说没关系,顺势便问:“什么问题呢?为什么突然疏远我?”
似乎早就准备好了针对这件事的问题,问得认真极了,像在给研究生做答辩的教授。
沈掠星调整好呼吸,颇感棘手地把目光投向一旁玻璃房中用于领养的流浪猫们。
他不能把从井阳那里听来的无关紧要的八卦告诉宿延、但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我发疯了。”
宿延听到沈掠星说,他着实懵逼了一秒,然后沈掠星转过脸来,无辜而真诚地看着宿延:“我经常发疯,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宿延被这个答案打得措手不及,语言系统都紊乱几秒,重新恢复理智后,缓慢地提出建设性建议:“那...要我陪你去看看吗?”
沈掠星摇头:“谢谢,不用了,看不好。”
“行吧。”宿延耸肩:“那我就不计较了。”
两人的关系暂时恢复和平,在抢救室外一起看了半小时猫,终于,抢救室有个医生出来了。
“食物中毒,洗了胃,现在去楼下病房挂水了。”医生说着便让两人跟着他去办公室,询问沈志强平时的食物和生活习惯。
沈掠星说完后医生点点头:“他这个情况也不少见,毒狗粮嘛,还好送得及时,还有救。”
沈掠星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嚅嗫:“毒狗粮?”
“嗯,这狗大概四五个月大,吃了两个多月,肠胃还可以,否则早没了,不过肝肾得做个检查,衰竭的话后续得一直吃药。”
“好。”沈掠星无地自容地、小声的应了声,他不知道再该问些什么了,像个做错了事被老师教训的小学生一样,羞耻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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