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寻春还要上前,被宴青川拦腰抱住。
“寻寻,寻寻!你冷静点。”宴青川不顾郁寻春的挣扎箍着他的腰,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你不是来和她吵架的,你不要被她带着走,冷静点好吗。”
郁寻春大口喘着气,眼前有些模糊。
明明不该是这样,他明明只是想来看一眼,确认一眼,他没有想要和席余馥吵架发疯的。
但是席余馥光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他所有的理智都没了。
他抓着宴青川的衣服,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不松手。
宴青川没空搭理席余馥,他帮郁寻春顺着背,凑在他耳边,很小声很小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哄他,安抚他。
席余馥只觉得面前的两个人刺眼极了。
“郁寻春,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发这么大的疯。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生你养你就是让你来气我的!”席余馥也越说越委屈,“别人家的儿子都是什么,都是他妈妈的后盾!而你呢?
“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你就一年多不回家!你再不回来,家里的公司都要被郁池夏那个小贱人抢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爸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想找你,连你的电话都打不通,好不容易遇到了,还被一些不相干的外人轮着番的贬低!我就该吗?我就欠你的吗!”
她显然也气急了,手指着郁寻春,永远不离手的佛珠晃晃荡荡,差点打到郁寻春脸上。
“你没有错,你怎么会有错,都是我的错!我错就错在,当初不应该生你!”
宴青川甩开她的手,厉声呵道:“席余馥!”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我们母子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席余馥这段时间处处不顺,被宴青川压制,被宴南山讽刺,被郁沛辱骂,还时常从关于席家和郁沛欺骗她的噩梦中惊醒,她压力很大。
她希望郁寻春回家,站在她身边,支撑着她。
她想要让这些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看看,到底是谁才能笑到最后。
结果呢,心心念念的儿子一见面就朝她发疯,一点都没有向着她的意思。
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和郁寻春的事,关他宴青川什么事,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呵斥自己的名字!
宴青川有些后悔带郁寻春过来,准备带他离开。
郁寻春确实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他快不能呼吸了。
“站住。”席余馥在两人身后命令着,“郁寻春,谁准你走了?”
没人停下脚步。
“我叫你站住听到没有!”席余馥对着郁寻春狠狠掷出手上的佛珠,啪的一下,佛珠却没有砸在郁寻春身上。
倒是替郁寻春挡这一下的宴青川,被砸歪了脸。
脸侧很快浮现出一道红痕。
“席女士,”宴青川冷声,“你又在发什么疯。”
冷漠的眼神,平铺直述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高高在上的姿态。
一瞬间,让席余馥汗毛直立。
以前她是如何审视郁寻春的,此刻宴青川就是如何审视她的。
不仅是宴青川,宴南山、郁沛,他们所有人,都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俯视着她。
第70章
“不是我让你生的。”
郁寻春在宴青川身后,出声道。
他声音不算大,席余馥并没有听清:“什么?”
郁寻春抬头,眼眶是湿的,此刻却没有泪。
他注视着席余馥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不是我让你生我的。你以前在自己家里被忽视不是我造成的,你要放弃事业选择婚姻也不是我要求你的,你明明在这段婚姻里什么都没得到却不愿意放手,也不是我逼你的。”
郁寻春的语气很平静,这大概是他面对席余馥最冷静的一次。
人大概在对另一个人再也不报有任何期望的时候,就能彻底从困住自己许久的身份之中抽离出来。
曾经不愿意说,总担心会伤害席余馥的话,再也没了顾忌。
“这些都是你自己选的,你的不幸和痛苦,都不是我造成的。你明明早就可以及时止损,但你不甘心,不愿意认输,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所以你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郁寻春静静看着席余馥:“这些,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席余馥哑然。
她心底烧着一股火,现在就连郁寻春也有资格来审视她了?
她想要质问他,一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喉咙涩得发紧,眼眶中不停滚着眼泪。
席余馥几乎没在郁寻春面前流过泪。
她好像一直都是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冷淡模样,郁家里每个人她都能数出一箩筐的问题和缺点,除了她自己。
低头、示弱,这两个词仿佛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她永远不会有错,更不会认错。
但此刻,她看向郁寻春的目光却带着几分痛楚。
席余馥哑声质问他:“你怎么能对我说这种话?”
两人隔空对望,如出一辙的眼睛,相似的脸,他们分明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但他们却变成了世界上最知道怎么伤害对方的人。
是啊,郁寻春怎么能对她说这样的话?
很多话,在他心底盘旋很久了,以前很多次在争吵时也会挤到嘴边,但郁寻春全都咽了回去。
因为他知道席余馥不快乐很痛苦,他作为她唯一的依靠,他不想再去刺痛她。
在这段关系里,谁心软谁就会被伤害。
看到她痛苦的模样,郁寻春感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甚至有些想笑,原来不顾对方的感受这么轻松。
但他并不因为这点快感而愉悦,他不想因为要转移自己的痛苦,就变成席余馥那样的人。
他清楚,他和席余馥是没办法修复的镜子。
他一次又一次对她失望,却始终对她抱有几分期待,但今天,他对席余馥没有任何期待了。
他既不再期待席余馥的爱,也没有办法再爱她。
“以前很多时候,我都想过把这条命还给你。”郁寻春并没有回答席余馥的话,而是说,“我甚至幻想过很多次我死后你悲痛欲绝的样子……”
但实际上,席余馥可能还会责怪郁寻春脆弱、想不开,她并不会因为郁寻春的死亡而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席余馥无法和他对话,她在哭。
“对不起,即使你生下我,但生命也是我自己的,没有办法还给你。”郁寻春拉住宴青川的手,“但是这些年,你养育我的钱我都会还你的。”
他带着宴青川往外。
席余馥错愕了一瞬。
郁寻春这是什么意思?
要和她划清界限,断绝关系吗?
凭什么?她允许了吗?她这么多年的付出难道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
席余馥很慌,但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她追了几步:“你还得清吗?我生下你,养育你你还得清吗?你一辈子都欠我的!”
她应该是想挽留郁寻春的,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这个儿子。
如果郁寻春离开她,她就彻底失去了一切。
亲情没有,爱情没有,连儿子也没有了。
但她没有办法去好好表达自己的需求。
以前郁寻春会迁就她,现在郁寻春不会了。
他提醒她:“病房外有记者,你确定要这样出去吗?”
席余馥脚步一顿。
郁寻春站在门边,手握着把手,回头看了眼席余馥,他张了张嘴,想喊声妈,想说一声再见。
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再也不会见了。
他最终只是对席余馥点了下头。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砰的一下,房间内只留下席余馥一个人。
她沉默地站了很久,终于崩溃地蹲了下去,捂着脸嚎啕大哭。
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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