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好说……”陈助理思忖片刻,“猫咪实际上是一种很胆小的生物,这类行为上的明显转变,大概率是应激了。”
“应激吗……”宴青川垂眸。
助理点头:“或许是最近有什么事刺激到它了,让它没有安全感,对您产生防备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这种时候对小猫要比平时更耐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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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郁寻春头顶和肩头落满了雪。
他在单元楼下抖掉了身上的雪才上的楼,打开门,屋里的灯亮着。
是他离开前特别留着没有关。
就像有人在等他回家一样。
“我回来了。”他轻声道,屋里静悄悄,无人回应,他又说,“你回来了。”
脱掉带着寒气的外套,系上围裙,他拎着菜进了厨房。
洗菜,备菜,做饭,吃饭,洗碗。
擦掉灶台上的最后一滴水渍,他回屋睡了个午觉。
睁眼是下午三点多,窗外的雪依旧没有停,郁寻春开始工作,再抬眼天已经黑了。
他走到客厅,打开电视,裹着毛毯缩在沙发上。
每个电视台都在表演着不同的节目,微博上网友分享着各种跨年活动现场的热闹,郁寻春换了个台,恰好看到了正在表演的桑朔。
他穿着皮衣,里面是一件镂空的背心,在现场观众的欢呼下又唱又跳。
他表演结束后郁寻春又看了两个舞台,有些无聊,关掉电视他又回到了工作室。
但这次他工作并不专心,时不时地走一走神,编曲软件停滞不动,弹到首页来的宋杭清的消息他也没有回,他趴在桌上看着售房软件上的房租出租信息。
在宴青川家里住这么久,也该搬走了。
他平时社交也不多,可以找一套城郊的房子……
郁寻春刷了好几个小时的租房信息,一个也没有看中的。
明明有很多不错的房子,他却总觉得不太好。
这里也不好,那里也不好。
现在几点了?
他扫向手机左上角的时间,还没看清上面的数字,来电页面弹出来,手机慢半拍似的嗡嗡嗡震动起来,震得人手麻。
是宴青川。
郁寻春看清了时间,23:59。
他是来说新年快乐的。
郁寻春接通电话:“宴青川,新年快乐。”
“寻寻,你在哪里?”
两人的声音撞在一起,郁寻春顿了顿:“我在晚会现场。”
“骗人,”宴青川笑道,“下次说谎要先拉窗帘。”
郁寻春落在桌上的视线滞了一瞬,下意识起身推开窗户,这间小房间在另一侧,临街,望下去只能看到盖住树梢的厚厚白雪。
“你来客厅。”
郁寻春又跟着走出去,踏入阳台一瞬间,新年的时钟敲响,远处烟花炸开,宴青川在雪地上,是一团黑点。
太远了,院子里的路灯把雪也染得黄黄的,宴青川好像仰着头,郁寻春看不清。
“新年快乐,寻寻。”宴青川声音很轻,“你下来。”
雪下得好大,外面好冷,不想下去。
郁寻春转身出了门,宴青川又提醒他:“记得穿外套。”
他匆匆回屋抓了件外套,连鞋也没顾上换,等电梯的时候时间好像被拉得格外漫长。
电梯一直不来。
郁寻春转身进了逃生通道。
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层一层点亮,郁寻春忍不住想,为什么宴青川会在这里?
他不是回家了吗?
他不是应该和家人在一起吗?
他是在做梦吗?
郁寻春喘着气拉开单元楼大门,呼出的白雾飘散在空中,寒风凌冽,大雪砸脸,楼下空荡荡的,哪有宴青川的影子。
他在做梦吗?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想要翻出通话记录确认,又不敢。
郁寻春赤眼盯着手机,突然颈间一冰,刺骨的冷顺着背脊一路滑下,他悚然回头,宴青川将一小团雪塞进他脖子里,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
“冰吧?”没等郁寻春反应,他另一只手抓着雪往他脸上贴。
钻心的冷。
好冰。
是真的。
不是梦。
偷袭成功的宴青川已经跑开了,他蹲在不远处团雪,扬声喊了声寻寻,雪团裹着他的声音一起砸过来。
郁寻春下意识躲开,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要不要参与这个幼稚的游戏,已然被宴青川拉入了战局。
大雪夜,隔着江的CBD和广场正陷在新年的狂欢中,几个街区外的居民楼静静矗立在夜色里,安静的庭院里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响个不停,风里飘着求饶和笑声。
以宴青川的体格来说,怎么也不可能打不赢郁寻春。
但他却被郁寻春按在雪地里,揪着衣领往里面塞雪。
他蜷着,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脖子,又被郁寻春拽出衬衫,冰凉的手抓着雪团糊在他肚子上。
顾得上面顾不了下面,宴青川要逃,被郁寻春紧紧压着,一边拿雪去冰他一边逼问:“服不服?”
“好冰好冰,”宴青川弱小可怜又无助,“服服服,你赢了,真的。”
“你刚才也是这样说的,”郁寻春跨在他腰上,一手按着他,一手警备地划拉着地上的雪,“结果你起身就糊我一脸!”
宴青川身上全是雪,郁寻春也没好到哪里去,小脸冻得通红,化了的雪浸湿了衣领,追逐间拖鞋都飞了一只,脚在雪地上踩没了知觉。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大口大口团着白气,双眼比那日高原上的星星还要亮。
他说宴青川:“你就爱耍赖,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遭遇信誉危机的宴青川竖着手指发誓:“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耍赖。”
郁寻春不信。
宴青川双臂一展,以一个完全接纳毫不反抗的姿势往地上一躺:“来吧,随便你对我做什么?”
郁寻春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半晌后小心翼翼地把冰块一样的爪子伸进他衣服里。
宴青川冻得一哆嗦,嘶了声,但真没反抗。
郁寻春不信邪似的接连摸了两三处,见他真的认输,才从他身上下来。
翻身一滚,两人并肩躺在雪地上。
雪花飘进郁寻春眼里,他眨了眨,直直地望着天空,鹅毛一样的雪像是从一个点里落下来的。
落得满世界都是。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谁也没有起身,就那样静静躺着,任由雪落在脸上,感受着身下的雪又软又凉。
郁寻春的手和脚好像都冻麻木了,手背冻得绯红,想动一下,也不知道脑子里的命令有没有抵达神经末梢。
宴青川好像握住了他的手。
大概是握住了吧,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有个冰块靠过来了。
睫毛上也都是雪,眨眼时,世界好像被睫毛上的冰花切割成无数块。
那一刻,郁寻春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片雪。
和天上落下的雪一样,也和地上成片的雪一样。
他和宴青川,就是两片挨在一起的雪花。
他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呼吸,他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郁寻春突然就笑了。
他想起了几年前看过的一本书,作者在书里给出了40条,作者觉得很有用但也不需要完全遵守的生活建议。
第一条就是——
快乐出现的时候,享受快乐*
耳边雪嘎吱响了一下,宴青川转头看他,发梢睫毛上结着细细的冰花。
能听到他说话时的声音有点僵,被冻的:“开心?”
“开心。”
这一次,郁寻春如实地遵从着当前的感受。
他举起手,抓住一朵雪花:“宴青川,你小时候都是这样的吗?”
无忧无虑的,只感受当下这一刻的快乐。
“不管是我妈,还是我的祖父母,都不是稳重的人。”宴青川说,“小时候,我是他们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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